我觉得:使用证据的筛子来过滤浩繁的中国传统疗法–区分安慰剂与非安慰剂、辨别出有效成分、搞清楚副作用–的愿景像是一个巨大的民族工程。这个工程有可能使中国扬名于科学界,且造福全人类。
但是使用严格的循证方法最终会消灭独立的中医的概念;这对于已经制度化了的中医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张功耀教授在给我的信中无奈地说,”在中医科学化的研究人员中,多数人一直拒绝在实验成果上遵循‘西方科学规范’,因为他们认为西方的规范不‘适合’中医。中医研究人员对于排除实验中的安慰剂效果毫无兴趣。”
还有人声称:标准的研究方法就是不能用在中医上面,因为”治疗必须因人而异”,或者在实验中”不能使用合适的安慰剂”。这在很大程度上低估了循证研究人员在设计稳定、可重复的实验方面的足智多谋。德国的研究人员在2001年设计了一种”假针灸”用针,从而提供可用的安慰物。并且,已经有不少测试包含了个人化的草药治疗方案。艾德扎德•恩斯特指出,”实验设计可以做出很多调整以结合中医的几乎一切需要。”
还有一些中医人士真正在哲学上反对”西方标准”作为医学的唯一标准。但是以我个人大量的阅读,和我参与的让人沮丧到咬牙切齿的谈话来看,我尚未听到或见到有人提出过任何有启发的、合理的替代标准。
最为常见的说法是:中医就是单纯”经验主义的”,其有效性可以从经验和实践中判断。中医完全靠经验,医者的经验,个人化和地方化的经验,从师傅传给爱徒的经验。这种说法把个体医者的智慧和技能归为一种近乎神秘的直觉,而完全忽略了医学中可以测量的现实。
不过,反过来说,这种经验不应该被摒弃。不论中医如何沦落,医生个人在应对和帮助病人重拾信心(如果不是治愈他们的话)方面的技能是看得见的。当我们谈到普通中国人的生活和健康时,好中医个人的经验对于医生们来说是宝贵的资源:既可以帮助他们跨越文化的桥梁,也可以帮助他们指出日常生活中有利或不利于治疗的事实和理念。
但是,只要我们依然装模作样地认为中医本身是有效的科学理论,我们就利用不了这一资源,就像我们不能利用中医中其它宝贵的事物一样。中国传统可以很精彩。这些传统不仅可以让中国人,也可以让世界上所有人重新思考我们如何生活、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体、以及我们与世界的关系、我们相互之间的关系等问题。中国医学也可以很精彩。它可以用现代方法从自身丰富的、爱实验和刨根问底的历史、浩繁的药典、对穷人和弱势群体深切的关怀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两样东西都既可以造福人类,也可以成为站的住脚的民族自豪感的来源。但是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中国传统和中国医学两者都必须斩断它们和中医残骸的关系。(续完)
{原文作者:詹姆士•帕尔莫;原文发表于2013年6月的《万古》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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