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杂记(6) 再说点儿没有拍照片的事情。 我以前回京一般住两周,最多三周。这次假期长,住了四周 第一周天气晴朗。第二周雾霾来了。 天气预报不说雾霾,说空气中有粉尘。 出门就闻到空气中有一种化工厂附近的气味。但若真的是在化工厂附近,远离化工厂了,那种气味就没有了。那天我从北京东南角跨过市中心到西北角,一直都能闻到那种气味。这应该是北京的大气环境整个被污染了。 和朋友们说起这件事,他们说没有感觉。我说他们是“温水煮青蛙”,已经习惯了而感觉不出异常了。 有个朋友叫小强,说:“我们都是蟑螂,不怕恶劣环境”。我说:“我还奇怪前些年国内为什么把蟑螂叫小强,闹了半天是从你这儿起源的呀!”相视哈哈大笑。 第三周周末开始咳嗽,一直停不住,而且感觉是从身体深处咳出来的。我安慰自己,还有几天就回去了,坚持一下。想起了《沙家浜》中郭建光说:“胜利往往在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回来后经过一个月才恢复正常。 没有雾霾的日子,晴天,也能看见蓝天白云,但总感觉空气不那么通透。清除雾霾尚未成功,仍需努力呀。 出门走在路上,总是要看着眼前几米的地面。 有时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啪”地往地上吐一大口浓痰。赶紧绕着走。踩上该多恶心呐! 这次看见北京城里的狗的主人遛狗时一般都不给狗拴绳,让狗满处溜达。这要是狗咬了谁一口,该怎么办呢?总不能说“人别跟狗一般见识呀”,咬完了白咬,谁被咬谁倒霉,自己回家治去。 经常能看见狗狗留下的排泄物。狗狗排出的液体时间不长就干了,狗狗排出的半固体总是戳在地面上,狗主人没有要收拾一下的观念。有时看到一溜黄鞋印,准是哪个倒霉催的一眼没看到,踩上去了还不知。 要说狗还没进化到讲文明的程度,人类可已经进化到这一步了。狗随地方便,狗主人听之任之,狗主人把自己等同于狗了! 俺们村里的人遛狗时都要用绳拴住狗,用手攥住绳子的另一头,不让狗四处出溜。狗主人的另一只手会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张纸和一个装着水的塑料瓶,如果狗狗排出半固体,就用纸把地面擦干净,如果狗狗排出液体,就往上面洒点儿水。洒水应该是起稀释作用,不让气味太浓,不过等液体都蒸发了,留下来的物质总量没有变化。 三年前回去时还经常看见城管在大街上晃过来晃过去,看见了就绕着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次回去一直没看见过城管。 问朋友“怎么没有城管了?”朋友说:街上的小摊小贩都给清走了,城管没事干了,就不出来了。 现在北京街头确实比三年前干净整洁了,看不见摆摊的、推车的外地人了。这应该是蔡奇之流把“低端人口”赶出北京的功绩。孰好孰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不过吃早点也不方便了。回去后在附近找了三天才找到一个卖豆腐脑的地方,是一家外地人租了一个饭馆的地面卖早点,饭馆只经营午饭和晚饭。 虽然没有看见城管,街上穿黑衣的保安多了。胡同口站着保安,胡同里面也有保安遛过来遛过去,街口的保安就更多一些了。有的厕所门口、街角也站着保安。 保安都是外地人,警察是本地人。保安冲着行人喝五吆六,和警察站在一起时,听警察吆喝。 三年前只有通过天安门广场的公交车上有穿黑衣的保安,现在每辆公交车上都有一个穿黑衣的,通道车上有两个,名称变了,叫“交通管理员”。有的管理员帮着司机疏通乘客,有的管理员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就听着司机在忙活。 我也不是“高大上”人物,碰上喜欢说话的管理员,就和他们闲聊几句。管理员的出身不同,山东、山西、陕西、河南、辽宁,保安公司到当地把他们招募到北京,年轻的二十多岁,年老的五十多岁,几个人合住一间屋,自己开伙,收入根据上车的时间计算。有个五十多岁的管理员说,他每天在车上站十六个小时,没有休息日。我说你怎么这么玩命呀,他说来干这活就是为了挣钱--时间就是金钱呐。 北京的饭店、饭馆里的服务员都是外地人。偶尔看见本地人站在大堂里干活,也是指挥外地人服务员的领班。 和朋友去“全聚德”吃饭,来招待的服务员是一个小伙子。烤鸭片好后,小伙子端上来,然后站在桌边开始介绍烤鸭的起源,背得挺流利。一个外地人用自己的家乡话给几个老北京人介绍北京烤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我拦住了小伙子兴冲冲的话头,问小伙子是哪儿的人,小伙子说是山东人。我告诉小伙子,菜好了你把菜端过来就行了,介绍就免了。 以前听说如果客人自己带酒进饭馆,饭馆要收“开瓶费”,虽然饭馆什么都没做。这次回去后和朋友去饭馆,我带了几次好酒。开始时还藏着掖着不敢让服务员看见,怕找麻烦。朋友说“没事,没事”。还真是没发生什么事。似乎国内商家明白了不能只是口头上讲“顾客就是上帝”,还要落到实处,让顾客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俺们村的饭馆一般是不让顾客从外面带进来酒水的。 几次看见单身年轻女子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席上。 女孩子们难道不知道低胸衣、短裤大白腿对长时间坐在驾驶席上的中年大叔是多么大的诱惑吗?没有一点儿自我防护意识。难怪发生了几起嘀嘀司机杀害单身女子的恶性事件。杀人的司机固然不可饶恕,尚未被杀的女子们也应该想一想自己在公众场合应该采取什么姿态。 什么地方的官员曾说过年轻女子穿着太性感会招致犯罪率上升,从而引来女权组织的抗议。 如果穿什么衣服是自己的自由,那自己的安全也应该由自己负责。 想一想大家都穿着亚当、夏娃的衣服出来在大街上溜达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那是因为生活在原始社会之前或者后机器人时代--满街都是没有性欲的机器人。 以前中国是自行车大国。上下班时间里马路上自行车呜泱呜泱的。红灯底下站了一群骑车人,绿灯一亮,自行车大军启动,争先恐后,惟恐被别人超过去。 现在北京骑自行车的人已经不多了,增加的是电瓶车。电瓶车坐着开,有人还在电瓶车上装一个车篷,遮风挡雨。我问警察“电瓶车是机动车还是非机动车?”警察说是非机动车。 电瓶车没有噪音,到处乱钻,哪儿都能去。 我这次回去还是秉承低调作风,人抢路让人,车抢路让车,不带一点儿逢仙斩仙、遇佛杀佛的江湖大侠豪情。横过马路时,一定等到绿色行人灯亮了再走,不受无视信号灯、随意过马路的自由者的诱惑。过马路时,脑袋360度转着圈看,机动车经常开进人行横道,后面不定什么时候钻过来一辆电瓶车。 在北京二十多天里,倒是没看见交通事故。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乱而有序。 在北美是车让人。在俺们村也是车让人。 刚到美国时,总想着要表现中国人也是讲礼貌的。有一次过马路时,正好有一辆小汽车开过来,我停下要迈出马路牙子的脚,等着车先过去。车在人行道线前停下,等着我先过去。我冲驾驶员摆摆手,请他先走,驾驶员冲我摆摆手,让我先走。我想再这么让下去,谁都别走了,就先过了马路。后来知道,行人权优先于车权。 在东四路口过人行横道时,前面有个老太太也颤颤巍巍地过马路。老太太走得慢,我走到路中间时超过她,眼睛余光看见她停在路中间,要给来往的车辆让路。我赶紧伸手拦住要过去的车,冲老太太说:“老太太,你走得慢,赶紧先过去。”老太太说:“哎,我走得慢,我先过去。” 老太太过去了,我冲驾驶员挥手致意,也过去了,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赞,哈哈。 每次回去,都要观察一下大家的生活态度。 在北京的外地人都忙着挣钱,不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问卖豆腐脑的小姑娘:“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呀?” 小姑娘指着旁边帮忙的小伙子:“等我弟弟结婚以后。” 我说:“那得好几年以后了。” 小姑娘说:“所以要使劲挣钱呀。” 小姑娘河南人,高中毕业,心算很快,顾客说完要买的食物,跟着就报上总价了。 有北京户口的北京人,年轻人忙着上班打拼,退休的人忙着遛早、跳舞、下棋、打牌,没人有兴趣去议论中央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也知道“莫谈国事”。 有一天在街上走,对面走来一群跳街头舞的大妈们——看服装就能知道,现在跳舞的大妈们穿得可漂亮了,都是自筹的。有一个大妈和旁边的大妈们热烈地说着什么,突然站住,一只脚往地上一跺,一只手举起来,摆了一个造型,还真有点儿专业范儿。要不怎么说“高手在民间”呢。 北京的哥的话也少了,不议论朝政了——的哥多是外地人,有时打的还得给的哥指路。 平头百姓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生活。 朝代末的农民大起义是因为不起义也会饿死,起来拚一把也许还有活路。 抗日战争结束后,中国的老百姓对国军抱着挺大希望。国军自己不争气,老百姓没辙了,跟着共军跑了。 政府也明白这个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在搂钱的闲暇时也兼顾一点儿百姓的福利。 每次回去,和上一次相比,物价上涨了,百姓的生活也有所提高。 很多年没用收音机了。这次朋友拿过来一个半导体收音机,说无聊的时候听听什么吧。以前的收音机是转旋钮调频率找电台,偶尔能找出来一、两个海外的华语频道。这次发现收音机都改成数字式的了,每个数字代表一个频道,拨数字选电台,少了听到海外电台的刺激了。我从一拨到二十只听到两个台,没耐心再找下去。数字9的频道似乎是面向开车族,几个年轻主持人总在提醒开车要小心。就把频道固定在9了。四月下旬开中非的什么会议,经常会封闭长安街两、三个小时,等哪位黑兄弟国家的元首坐车通过。9频道每天晚上7点播三条新闻。那些天的第一条新闻是习主席在中非会议上做了什么重要讲话,第二条新闻是习主席接见某个黑兄弟,第三条是川普、美国干了什么坏事。 回过国的同学都知道,一进了国境,能得到的信息都是政府掌控的消息,政府屏蔽国外的一切信息。回去时间不长,没必要去学怎么翻墙,所以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概无知,感觉如井底之蛙。 在国内谷歌不能用了,搜索信息只能用百度。有一天我突然有了兴趣,把我所在的学校名字输进百度,按了回车键,转了几下,出来一堆选择,其中有学校的官网。按下官网,转了好一会儿,转出来一页“找不到相关信息”。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