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抗战名将、“从林之狐”---孙立人(编辑)(5)
仗打到哪里,公墓修到哪里
1945年1月,史迪威公路(即中印公路)通车。《大公报》驻军记者吕德润随军前行的前夜,到伊洛瓦底江边的一所木屋向孙立人道别。
屋子里只有孙将军孤身一人,和一条猎狗。
吕德润问孙立人是否有需要捎带的国内物件。
孙立人沉思片刻说:“如果你方便时看昆明街头有没有卖冥钞的,如碰上就请你代我买一些回来。”
吕德润乍一听“冥钞”两个字没回过神来。
“冥钞就是上坟时烧的纸钱。”孙立人苦笑道,“并不是我迷信,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别的办法去祭奠那些为国牺牲的将士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将头别过去。
吕德润事后回忆道:“我采访过不少中外将领,像孙将军这样重感情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孙立人的部队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仗打到哪里,就把公墓修到哪里。当年,从密支那到腊戍及卡萨十余城市都建立了新一军阵亡将士公墓和纪念碑。
一个士兵,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1945年6月,带着缅甸俘获的大象和日军俘虏,新一军回家了。同行的还有上万阵亡将士的骨冢,一如孙立人的承诺,“招魂随旆,同返中原,永享春秋,长安窗梦”。
缅北战役后不久,应盟军统帅艾森豪威尔邀请,1945年5月至7月,孙立人从印度加尔各答飞赴欧洲,考察和观摩欧洲战场,以便为将来中国战场中美军队的对日协同作战进行参考。
孫立人赴歐考察歐洲戰場時,於德國南部地區與乔治•巴顿將軍合影,攝於1945年
1945年8月,新一军筹划反攻雷州半岛,迅速打通海口,接应美军登陆。就在此时,日本宣布投降,新一军的任务变成驻防广州、东莞,占领香港,警戒广九铁路沿线及以西地区,并接受日军投降。
9月16日,国民政府在广州举行华南日军投降仪式。就是在这个仪式上,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向孙立人献上了他那把有着600年历史的日本皇家传国指挥宝刀。
1945年9月16日,广州受降典礼一结束,新一军军长孙立人立即着手筹备建筑新一军印缅抗日阵亡将士公墓。公墓选址广州白云山马头岗上,因为“广州是一个抗击侵略者的城市,马头岗附近有72烈士、廖仲恺、朱执信诸位先生的墓园”。
公墓费用未动用国民政府一分钱。孙立人动员全师官兵捐出一个月的薪饷。新一军有三个师外加一个直属单位,合共5万多人,每人捐出一个月的薪水,向广州市地政机关购买了马头岗10.05公顷的土地。得知修建新一军牺牲将士公墓,广州一众贤达又主动捐献了约合35.5公顷的建设用地。
孙立人命令600名日军战俘“以流汗报流血”,“以慰先烈于九泉”。据王伯惠等老战士回忆,新一军用一个工兵连,每天从战俘营,押解600名战俘到沙河工地,工兵连的战士站在工地四面负责警戒,“修建公墓的日本战俘很老实,工作很认真,中午自己做饭”。
两年后,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落成,蔚为壮观。
一块青石纪念碑居于纪念塔正面,刻有孙立人的手书隶体,“陆军新编第一军印缅阵亡将士纪念塔”。
纪念塔中央驻守着一只铜鹰,它是新一军的军魂,以射杀日寇的炮弹壳熔铸而成。铜鹰重逾千斤,守护着二万七千名烈士的骨冢。
抗战胜利后,孙立人在广州建立新一军阵亡将士公墓,
公墓纪念碑上的雄鹰标志是新一军军徽
1947年9月6日公墓落成。
1947年9月8日,公墓落成祭礼上,孙立人主持公祭大典。两千多人身着墨绿色的军装、臂戴黑纱。孙立人臂缠黑纱,胸佩白花,站在纪念塔下,如同一棵笔直的松树,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情凝重地站在碑前宣读祭文:“余忝长军奇,于奏凯归来,招魂随旆,同返中原,永享春秋,长安窗梦。追忆患难之情,思英灵而何极,悠悠天地,可与垂庥。”
他平静而缓慢地说:“我站在墓前,遥望西南,十分怀念那些印缅阵亡的袍泽。他们英容雄姿,仿佛就在我的面前。我时时在怀念他们,我永远在哀悼他们。”
老兵回忆说,当哀乐奏起的时候,新一军从缅甸带回来的3只大象竟像也被悲伤的情绪所感染,一连数声吼叫。沉闷的人群里,响起了低泣声。
孫立人與林旺一同合影,攝於1947年
(大象林旺(1917年10月29日-2003年2月26日),是一頭曾在二次大战期間在日军、中国远征军中服役的缅甸籍战象。)
孙立人还为安葬在此的4543名新一军烈士送上了挽联,联书:“立马望南方,故垒迷离,每怀野火残烽,战血长随伊水碧;提师归故国,疮痍满目,忍看孤儿寡妇,忧思独共白云深。”
在公墓纪念塔东侧,孙立人也为自己预留了一块长3米宽1.5米的墓地。他曾留下遗言,“死后不进国家忠烈祠,要与印缅抗日战亡将士葬在一起。”
公祭仪式也是孙立人以新一军原军长的身份,在大陆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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