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九針
紅葉 作品

第二章 往事如煙 (3)

清蒸魚上來了， 沈超夾起一塊放在紫蘇碟子裡，說道：“ 趁熱吃。” 

“ 看來當年你的決定還是英明的，現在就數沈超發展得最好了。”紫蘇對依敏說。

“ 當然，當初是我拍板決定讓他下海的。” 依敏得意地回答。

當年沈超在研究所工作一段時間後依敏就催促着他抓住時機，自己創業。那時敢於辭職下海開公司的人還不多，物以稀為貴，加上沈超頭腦靈活，又有學歷，很快就風生水起，依敏是有眼光的。

“ 所以啊，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也就是概率和機遇。人在命運面前是無能為力的，就象砧板上的魚肉，清蒸還是紅燒，全隨廚師的心願。”沈超發表意見道。 

“ 真奇怪，你什麼時候變成宿命論者了？”紫蘇不同意，反駁道：“ 我是不相信命運的， 就算命運註定你活到一百歲，你爬上高樓，往下那麼一跳，還不照樣摔成肉餅？”

“ 那也是命運的安排，命中注定你要往下跳。”沈超駁斥道。

“ 咒誰呢？你才往下跳呢。照你這麼說，人在命運前完全無能為力，變成機器人了。”紫蘇反唇相譏道。

“ 好了好了，你們別談什麼命運了， 咱們換點愉快的話題說說。”依敏打斷他們的辯論，插話道：“依我看，這世上的事情有你能控制的一半，也有你不能控制的一半。那無法控制的一半，就是命；那可以控制的一半，就是運。合起來就是命運。”

依敏的話好象挺有道理，他們倆都住嘴了。他們轉換了比較愉快的話題，無關緊要地談着一些明星八卦，誰和誰結婚了，誰和誰離婚了，誰和誰有緋聞之類。

“ 你不想去見見他嗎？” 依敏突然出其不意地問道。

“ 誰？”紫蘇問。  

“ 李翔。”依敏說道。

驀然聽見這個名字，紫蘇的心猛地上下劇烈跳動了幾下。紫蘇竭力平靜自己，淡淡地說：“ 有空當然可以見見面。” 她低頭專心吃菜，夾了個清炒蝦仁嚼着，以顯示自己確實是不怎麼在意。

“ 最近有親戚給他介紹了一個女朋友，聽說條件很好，希望這次能成功吧。”依敏仿佛自言自語地說。 

聽見這句話，紫蘇不由自主地大大地震動了一下。剛咽下去的那個蝦仁差點噎在她的喉嚨里，她猛烈地咳嗽起來。 

“ 啊呀， 你沒事吧？” 依敏體貼地拍打着她的背，問道。

“ 來， 喝口茶， 別嗆着。” 沈超替紫蘇倒上一杯熱茶。

“ 我沒事。”紫蘇緩過呼吸來，氣憤地瞪了依敏一眼。她暗藏的心事，自以為隱蔽得很好，但其實是清水裡的魚，被依敏一眼就能看穿。 

“ 我還是報告一下他的近況吧， 他在鄰省一個小城裡經營一家中藥製藥廠，還兼職做着一家中醫診所。”依敏說道。 

“ 那很好啊。”紫蘇淡淡地說。

“ 什麼呀，這段時間經濟不好，藥廠的生意難做，簡直累死了。” 依敏笑道：“ 他這個人是個怪人， 放着容易的錢不賺，非要自討苦吃。”

見紫蘇久久沒搭腔，依敏識趣地轉換了話題。

“ 你怎麼樣？聽說你已經同一個美國人訂婚了？”依敏問道。

“ 對。” 紫蘇點頭，同時補充道：“ 是一個美籍華人，他的中文名字叫吳喬治。”

依敏拉過紫蘇的手，看她手指上戴着喬治送的訂婚鑽戒，誇讚道：“ 挺漂亮的。”

“ 謝謝。”紫蘇禮貌地回答。 

“ 有照片嗎？ 拿出來給我們欣賞欣賞。”依敏要求道。

紫蘇打開手機，讓依敏看喬治的照片。

依敏品頭論足地說着：“ 男人嘛，只要相貌端正就行了，不必找帥哥。最重要的是有經濟基礎，他的職業是律師，收入應該也不錯。”

紫蘇耐心地聽依敏念叨着。

“ 你看看。” 依敏把手機遞給沈超。 

沈超接過只草草地瞥了一眼，就還給依敏，敷衍了事地說道：“ 挺好的，華籍美人嫁美籍華人，肥水不落外人田。”

依敏白了沈超一眼，把手機還給紫蘇。

  “ 你見過他的家人嗎？” 依敏問。

“ 見過。他們家是個大家庭，有兩個兄弟，三個姐妹。” 紫蘇回答道。 

“ 這樣你就安下心來在紐約結婚成家過日子吧，女人有個穩定的家是最重要的。”依敏最後總結性地說。

“ 對，我聽您老人家的教誨，在紐約結婚成家好好過日子。”紫蘇說道。

“ 可是，我怎麼覺得，你的心還沒有死呢。”依敏狡猾地笑道。別看依敏表面大大咧咧，她實在是個聰明至極的人。

“ 你說話這樣陰陽怪氣的什麼意思？”紫蘇質問道。

“ 沒什麼意思。” 依敏笑着答道：“ 別生氣， 我們倆認識多久了？”

“ 你說呢？ 那是在幼兒園裡，你主動過來和我搭訕的。” 紫蘇笑道。

“ 認識了這麼多年的朋友，還能維持下來，可以算個知己吧。”依敏仿佛自言自語地說。

“ 他有一顆善良的心，可惜，一個善良的人並不一定有好運氣的。我希望他能和自己喜歡的女人一起生活，過幾天好日子。”依敏繼續說道。

紫蘇沉默地聽着， 說的人同聽的人都心中明白“他”是誰，但是兩人都沒有點破那層窗紙。 

結帳時， 依敏按住紫蘇的手，笑着說道：“ 我來吧，現在從美國加拿大回來的，就不用買單了。”

“ 你現在比我有錢， 當然你付。不然要你這個朋友幹嘛？”紫蘇不客氣地說。只有同依敏在一起， 她說話才能這麼放肆。

她們倆認識那麼多年了，依敏是她真正的從小捱過來的朋友。紫蘇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窮得沒飯吃了，那時剩下的朋友估計不多，可能只有依敏是會讓她去家裡吃閒飯的。

“ 你住在哪裡？”依敏問道。

“ 旅館，預訂的。”紫蘇回答。

“ 不住你母親那裡？”依敏問。

“ 不敢打攪她老人家。” 紫蘇答道。

其實每次回來，母親也從來沒有邀請過要她住在家裡。

“ 那住什麼旅館呀？太貴了，趕快搬出來，當然是住我家，現在就去旅館拿行李。”依敏不由分說地替紫蘇決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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