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变天目茶碗(18)
一窑一世界,一盏一人生。曜变建盏,源于一捧坯土,通过匠人高超的制作工艺,经历火焰高温的凤凰涅盘,焕发出生命的深邃气息,展现幻如宇宙星空般、独具特色的奇幻异彩。 盏如人生,既融入生命,又演绎着生命。静捧曜变,细品人生,让心沉醉于盏中曼妙的斑纹耀彩,悠然体味这世间的博大神奇与生命的丰盈怡人。 曜变建盏在1300多度高温下烧制而成,釉水大量向下流动,口沿处的釉较薄,并且多呈黄褐色;盏壁釉色黝黑,曜斑大小不一,聚落成群,各自精彩,宛如宇宙星云,各自集结,相互辉映。就像宇宙星空分布着众多星球体,彼此间看似相近,却有着不知多少光年才可以达到的遥远的距离。 宋代的曜变天目茶碗具有两大特点:一是有圆形斑点,二是斑点周围闪耀着蓝色光彩,无比奇特。 斑核外必然环绕着彩色光晕。光晕会随着光照角度的改变,幻变出七彩斑斓,就像彩色的夜空绚丽多彩。如静嘉堂收藏的曜变建盏其辉彩为蓝、紫、黄等,藤田美术馆收藏的曜变建盏其辉彩为蓝、蓝绿、紫等。任何两只曜变建盏,其釉色幻彩绝无可能一样! 曜变,是指像星星一样的纹样浮起的纹路,是建盏在烧造过程中,一种无法人为控制的自然呈色技术,求而难得、偶然天成的绝品。特别黑釉盏在烧制时,蓝斑瞬间即逝,极难留住。这种斑纹的技法到现在为止谁也无法阐明,今人挑战,却无人能成功重现。 而南宋国宝曜变斑中间的斑纹,是釉内结晶未能完全溢出釉面所至,这恰好也证明了,这种斑纹是黑釉在烧制的过程中自然溢出的,而非人工在釉表面添加的。 说了半天曜变天目盏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神奇,到底有多好,有多神奇,还真没几个人知道。从照片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能亲眼看到曜变天目盏的人本就不多,而看到的基本上是在展览会上放在玻璃罩里的曜变天目盏,无从领略“碗中宇宙”的真谛。 1987年,中国古陶瓷学家、材料学家、中科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专家陈显求先生赴日本,曾近距离鉴赏龙光院的曜变天目盏。 事后陈显求先生这样描述:“……开始时并未引起我的特别注意,然而数分钟后,阳光突然耀眼地从太空射来,正好使廊上洒满了灿烂的金光。知客僧匍伏在垫上,双手不离地持碗绕其轴线缓慢地作360度不断旋转,碗内的釉面上放射出道道霞光。釉面上曜斑的分布量比静嘉堂国宝较少,但闪烁着的七彩丝毫也没有逊色。特别是在碗壁与碗底交界处的某些部位,明显地放射着鲜蓝色和青绿色而且边界分明的毫纹。最令人惊叹不已的是,整个宝物的黑色釉层内放射出紫蓝色的霞光,随着不断转动满室宝光浮动,正应‘紫气东来’之兆,冥冥间如有神在……其神韵是无法从彩色照片上所表现出丝毫的。” 陈显求先生被曜变天目盏的绚丽光彩所震惊,试图用文字来记录曜变天目盏是如何漂亮无比。 其实漂亮是无法用文字描述的,能用文字描述出来的就已经不是漂亮,最多是好看了。 中国古人描述美女,常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女的每个部位都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美女好看是好看,但不能说漂亮。 漂亮的美女要怎么形容? “美若天仙”。天仙长什么样?没人知道,因为没有人看见过天仙。所以这个美女可尽你的想象力去想象而不为过。 “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什么样的容貌才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没人讲得清楚,因为没见过天上飞的大雁看见一个美女就自己掉下来了,掉下来的大雁都是被枪打下来的! 酿好酒,要有好水。烧制好瓷器,则要有特殊的瓷土。建窑和其它窑的不同在于它周围的瓷土里含有大量的铁。一方瓷土造就一方名窑。 建盏胎体含铁量在8%以上,在1300多度的高温熔烧过程中,窑温的变化,使釉面产生奇特的花纹。同样的原料,在不同的窑炉,置于不同的窑位、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天气,烧出的建盏釉色光彩截然不同,变幻莫测。还有一个关键所在是炉温难以控制,温度稍有偏差,极有可能烧制失败,而烧制的作品由于温度的细微变化,形成的图案也千变万化。因此,每个建盏都有不同的脸谱,每个建盏都具有独特的个性,每个建盏都是独一无二的孤品。 曜变建盏的独特魅力在于,天下瓷器虽然可以在胎釉、造型、花纹上通过能工巧匠的高超技艺,创作出精美的艺术品,但是建盏,尤其是曜变盏的釉色斑核光晕是“天工”与“人巧”的奇妙邂逅,可谓“入窑一色,出窑万彩”。 为什么建窑的曜变天目盏会显现出如此奇特的光彩呢? 以研究黑釉陶瓷器著名的谭瑞林先生这样解释曜变:“曜变就是黑瓷器物在光照下,从器表的薄膜上所焕发出来的黄蓝绿紫等色融揉在一起的彩光。黑瓷产生曜变的局限性更大,除产生窑变的条件外,玻璃质感强的黑亮釉,是一个重要因素。这是因为,这种釉在烧制过程中,在特殊条件的作用下,更能形成一种极薄的铁结晶膜。没有这层薄膜,迎光就不会出现如虹一样的异彩。” 日本研究者山崎一雄认为:曜变的蓝色辉光不是釉的颜色,可能是起因于釉上存在的一层薄膜。由于薄膜导致的光的干涉产生蓝色辉光,正像水面上的油膜或照相透镜上的减反膜那样。 从不同的角度观察曜变建盏,建盏呈现的色彩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曜变”是光折射所产生的视觉效果。这与彩虹、三棱镜的原理相同。彩虹是以水珠为介质,三棱镜是以截面呈三角形的透明材料(比如:有机玻璃)为介质折射光线。 那么建盏是以什么为介质折射光线呢?氧化膜!色彩的变化是由于建盏表面有一层无色透明的致密的氧化物薄膜,当光线照射到薄膜上时,其反射光与通过薄膜的折射光发生光的干涉现象的结果。 水面上随着水浪的起伏漂浮着的油滴也能折射出这种七彩之光。 这是光的一种干涉现象。白光是由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组成的复色光。当一束平行光线照射到氧化膜表面时,一部分光线被反射,另一部分光线进入氧化膜,再从下表面反射回来,两束光线共同形成干涉光。如果干涉光中两列光波正好是波峰与波峰或波谷与波谷相遇,则使光波的振动加强;相反,如果波峰与波谷相遇,则使光波的振动减弱。白光产生上述干涉现象后,究竟哪种颜色的光波被加强了,主要取决于以微米为计量单位的氧化膜的厚度。 在展览馆里看到的曜变天目盏显现不出奇妙的色彩,其原因是馆内不是采用自然光,灯光的波长不能包含自然光的所有波长。 据说华为的新型手机--荣耀10--的机身使用变色极光镀膜工艺做成,当光线照射在荣耀10的玻璃背壳时,光束将产生奇妙的衍射干涉和折射,呈现丰富的、无穷变化的颜色光。这大概是间接地参考了曜变盏的原理。 曜变天目盏是在中国烧制而成,为什么在中国找不到一个完整的曜变天目盏呢? 说几个小故事可能有助于同学们理解这个问题。 日本作家井上靖(1907—1991)在1970年写的纪念老舍(1899—1966)的文章“壶”中讲了这样一件事:1965年中国的一个作家代表团访问日本,老舍是团长。在一次欢迎午宴后,大家坐在一起品茶聊天,老舍讲了一个故事助兴:中国以前有一个富翁落魄,把家里的收藏卖了度日,后来成了乞丐,但有一只壶始终不肯出手;另一个富翁想要那只壶,就把乞丐收养了;后来乞丐快死了,富翁以为能拿到那只壶,不料乞丐在临死前,把壶扔到院子里,摔得粉身碎骨。日本作家广津和郎(1891—1968)接着这个话题说:在我们国家里,要是有名贵的壶啦、碟子啦,决不会摔破它们;即使明明知道明天城市就要陷落,自己也非死不可,对于自己所有的名器名物,哪怕对方是敌人,也还是交过去。 不过从来就没有绝对的事情,据说日本的织田信长在“本能寺之变”中自杀身亡,同时带走了最珍贵的能发出玉白色光晕的曜变天目盏,而现在存世的三件曜变天目盏的斑纹周围的光晕都是蓝色。 元朝画家黄公望(1269—1354)用了三年时间(1347—1350),以浙江富春江为背景,画了一幅长卷《富春山居图》,描绘他遊居富春江一帶的山川风物。全卷纯以水墨写意,墨色浓淡干湿並用,墨色丰富而多变化,画中山水布置疏密有致,山峦起伏迭宕,林木苍莽郁密,景象或幽远深邃,或清朗开阔。后人赞誉为“画中之兰亭”、“山水画第一神品”。 清初顺治年间,这幅画传到一个叫吴问卿(另有一说,叫吴洪裕)的手里,吴问卿非常喜欢这幅画,吃饭睡觉都带着它,临死前担心会流落到别人手里,为了完全占有它,竟将这幅画和东晋书法家王羲之的第七世孙智永所写的《千字文》一起付之一炬。幸亏其侄吴贞度把《富春山居图》从火中抢出来,但原画已被烧为两段,经修补后,原卷首小段称为《富春山居图·剩山图》,收藏于浙江省博物馆,后段称为《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兰亭集序》被称为“行书第一”,是王羲之和众朋友在会稽山阴的兰亭聚会时乘酒兴所写,酒醒后写了几次都写不出当时的精彩。据说唐太宗李世民极喜欢《兰亭集序》,把它和自己一起埋进昭陵。宋朝诗人陆游在《跋冯氏兰亭》一诗中感慨道:“茧纸藏昭陵,千载不复见。此本得其骨,殊胜兰亭面。”后来昭陵被盗,不见《兰亭集序》,又说《兰亭集序》被埋于乾陵。反正是不见天日了。 同学们都知道和氏璧的故事。战国时期和氏璧从楚国流传到赵国。秦昭王想要和氏璧,派人对赵惠文王说,愿用十五座城池换和氏璧。赵王不想换,又惹不起秦王,蔺相如临危受命,带着和氏璧到了秦国。蔺相如见秦王没有诚意,要过和氏璧,就要把和氏璧摔碎。秦王心疼宝玉,不敢用强,遂有了“完璧归赵”的佳话。 很多中国人有一种潜意识:一件宝贝,自己如果得不到,宁可毁了也不愿意让别人得到。 在中国没有发现曜变天目盏,有几个可能的原因:曜变天目盏现世后,都送进皇宫了,皇宫里的宝物太多了,皇帝整天拿着一个瓷碗转来转去的显得有点儿傻,所以各届皇帝都没把曜变天目盏当回事,稀里糊涂地就没了;二是瓷碗不易保存,中国历史上战乱太多,每次的胜利者都要打烂失败者的坛坛罐罐,“砸烂一个旧世界,建设一个新世界”,有如项羽进关烧阿房宫;三是亡国之君不愿意自己的宝贝落入敌方之手,或销毁、或放火,把众多宝贝毁于一旦。 所以中国的宝贝经常要到海外去寻觅。 中国的宝贝流落到海外,然后被完整地保存下来,福兮?祸兮? (完) 多余的话: 拿这个题目折腾了好像有一年了,都忘了最初是因为什么开的这个头,左想右想,想起来了,因为一个瓷茶碗,从而扯出了这么多事情。 其实就碗说碗,说完就完了。我码字时,注意力不集中,思路容易开小差,和朋友聊天时也是这样,说着说着就拐进小胡同里去了,经常还就拐不出来了,然后问朋友:咱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这次还不错,又拐回来了。 弄到十几的时候,想凑个整数,对付到二十。中国人在数字上都喜欢凑整数,至不济也凑个半整数,半上不下地吊在那里好似很难受。 写到这篇感觉该写的都写完了,没什么可写的了。如果硬要拉拉抻抻,也能凑够二十。那谁说过:水平高的作家把长篇小说的素材写成短篇小说,水平低的作家把短篇小说的素材拉成长篇小说。当代作家能把一篇表扬稿演绎成一篇长篇小说--稿费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数出来的。咱不是作家,不能和当代作家比,该停手时就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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