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裁公司集团》(Autocracy, Inc. 2024年出版)是安妮·阿普尔鲍姆(Anne Applebaum, 生于1964年)的新书。 安妮·阿普尔鲍姆,和许多西方的政治观察人士一样,在经历了川普被选进白宫、英国脱欧,特别是2022年俄国普京政权悍然入侵乌克兰,2023年哈马斯恐袭以色列之后以色列进入加沙地带追击哈马斯,等等历史事件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个独裁国家的互助群落已然形成。 以中国、俄国、伊朗、朝鲜、委内瑞拉等为首的独裁国家在冷战结束之后的世界中抱团取暖,已经消解了二战结束之后以西方自由民主制度为主导的世界秩序。甚至,隐隐然有了两个对立阵营的形势。无怪乎有不少人把当今世界局势称为“冷战2.0”或“新冷战”。 这样看来,习近平的“东升西降”,如果理解为独裁制度卷土重来与民主制度争夺话语权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阿普尔鲍姆认为:独裁国家抱团组成了“独裁公司集团”(借助所谓的”金砖集团“、”上海合作组织“,等等)之后,独裁者及其爪牙更加肆无忌惮。比如,中国的”战狼外交“,中国粉红在海外的“出洋相”种种,中国警察到西方国家的“跨国镇压”,中、俄、伊通过对社媒的管控而在美国干预政治,委内瑞拉、伊朗等在欧美国家的暗杀行动,等等,不一而足。 《独裁公司集团》一书指出:不只中、俄等首恶这么干,各个独裁政权有样学样,操作手法雷同,而且互相壮胆的结果是各个独裁政权的胆子都越来越大。原因很简单:当独裁国家串联成独裁公司集团,西方国家的制裁威力变得更为有限。 21世纪的独裁国家的一个典型的反应是:被西方多国制裁?那就找其它独裁国家帮忙。 其实,对于中共政权有第一手经验的海外华人都不陌生:中共就是黑社会。中共是模仿苏共搞出来的,苏共自然也是黑社会性质的了。可以想见:苏共搞出来的共产国际、东欧社会主义阵营是什么性质的了。 当年的美苏冷战,其实就是美国为首的西方自由民主国家与以苏联为首的不自由不民主国家之间的冷对抗。 1989年,美国思想家弗朗西斯·福山写出了《历史的终结》,认为自由民主制度正在成为人类社会的主流政治形态。1991年,苏联解体,东欧社会主义阵营分崩离析,共产党政权纷纷土崩瓦解。这一场冷战,自由民主制度完胜共产极权制度。 一度,西方政坛人士兴高采烈地以为:自由民主制度是各国不可避免的政治趋势。于是,欧美国家对中国的“接触政策“大行其道,天真地以为通过与中国接触可以逐渐改变中国。 三十年后,安妮·阿普尔鲍姆显然在反思这种天真与不切实际的乐观。 事实上,正如《独裁公司集团》指出的,当西方通过经济、贸易、文化等想要影响中国、俄国、伊朗的时候,中国、俄国、伊朗等独裁国家也利用西方国家的开放、自由来入侵西方,企图影响西方。 利用资本主义贪婪的本质,独裁政权在西方国家顺利获得各种经济、法律、文化、政治等领域的代理人,而这些代理人帮助独裁者及其爪牙成功地窃取他们所在的独裁国家的财富。 独裁与腐败无法分割。不可避免地,独裁政权都腐败成灾。中、俄等国就不必说了,连只是控制了一小块加沙地带的哈马斯恐怖组织都腐败得让人无法想象。 值得注意的是:《独裁公司集团》指出:虽然窃国者盗窃的是独裁国家的财富,然而其盗窃行为对于西方国家(独裁者财富所在国)的法制本身也具有破坏作用。 冷战结束以来的三十多年历史表明:独裁公司集团已然成形,并且积极地对民主阵营进行全方位地作战。独裁政权的敌人,不仅包括国外的民主势力,还包括本国的民主人士;不仅有自由民主的政治法律制度,还有与自由民主制度密切相关的理念,比如自由、透明度、问责制,等等。他们作战的领域,不仅包括一国之内的政治,还包括国际上的合纵连横关系,甚至西方国家的选举;等等。 现在看来,独裁国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敌人与朋友,形成了某种共识,开启了一定程度的合作与分享,组成了独裁公司集团。而面对独裁公司集团的挑战,西方自由民主国家也逐渐调整其策略,北约的扩张、新的国家间合作的形成、欧美国家对中国在高科技领域的限制政策(“脱钩”、“去风险”),等等。 然而,正如《独裁公司集团》一书的结论: “There is no liberal world order anymore, and the aspiration to create one no longer seems real.“(自由主义的世界秩序已经不在了。创建自由主义世界秩序的愿望看来不再具有现实性。) 因此,不论是称之为冷战2.0或新冷战,还是称之为独裁集团与民主联盟之间的对抗纠缠,自由主义世界秩序的瓦解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二十世纪占据了历史舞台中心的自由主义与威权主义极权主义之间的对抗,在二十一世纪的新形势下获得了新的生命。 这种对抗不仅体现在国际政治局势,而且体现在欧美自由民主国家内部。欧美国家民粹主义、极右政治势力的卷土重来,让我们看到了:自由民主制度本身的不完美与脆弱。 面对自由民主制度的不完美与脆弱,你如何选择? 有人选择倒向强人政治(威权主义),比如川粉;有人选择放弃政治躺平,比如部分华人乃至亚非拉美的移民社群中的许多人。 还有人选择战斗:为自由民主而战。 要自由,要民主,每个人都要做点什么。在独裁国家里的民众,可以采取各种暴力的、非暴力的反抗;在民主社会的人,可以通过各种合法途径表达自己对自由民主制度的支持,比如游行、集会、抗议、投票甚至组党参选。 《独裁公司集团》指出:过去二三十年的历史反复证明了:各个国家、地区争取自由民主的社运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独裁政权之间的联合,如香港的反送中运动、委内瑞拉、白俄罗斯等国的反政府运动,等等。 我同意阿普尔鲍姆的看法:自由主义的世界秩序已经瓦解了。但是我不悲观,因为重建自由主义世界秩序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独裁公司集团》记载了2022年秋在立陶宛的维尔纽斯城举行的第一次世界自由大会(World Liberty Congress)。该大会为世界各国的人权斗士、民主自由人士与草根社运人士提供了一个交流、联合、协作的平台。从世界自由大会的同名网站上看,该大会似乎已经举行了两届,中国大陆、香港、海外的民运人士不少也跻身其中。 要对付集团化了跨国的独裁公司,民主自由的力量也要联合起来。 我们每个人,不论是在独裁国家,还是在民主国家,都有为自由民主而战的选择权。我们的选择将决定这个世界的政治走向,大概率也将影响我们子孙后代的未来。 最后,关于书名来说点自己的看法。阿普尔鲍姆用“公司集团”(Inc.)显然是有意为之。 其一是指出了独裁政权之间的联盟是一种利益关系,就像商业公司组成集团一样,他们之间不是铁板一块的。 其二是点明了独裁政权不可避免地同时也是盗贼政权(Kleptocracy)的要点。权钱交易的腐败是独裁政权的痼疾与特征之一。 盗贼政权意味着:独裁政权几乎无例外地变成维护独裁者私利的工具。而独裁者的主要私利有三:权、钱、有罪不罚(豁免权)。 21世纪的独裁者们已经或者撕下了自由民主的假面具,或者犹抱琵琶半遮面。他们的意识形态或者不同,不管是信共产主义、民族主义,还是伊斯兰主义,但首要目标却高度一致:保住权力和财富,为此他们不择手段。过去三十年来独裁政权之间的抱团取暖,让他们更加凶残也更加肆无忌惮。 损害国家养肥自家的盗贼政权之独裁者们无一例外把大量财产隐藏在西方国家。因此,自由民主政权与民众要反制他们并非没有办法。比如,俄国侵略乌克兰的战争中,西方国家就有没收俄国资产援助乌克兰的提议。 既然独裁政权之间的关系是“利益关系”,而不是真正的政治结盟。那么他们结成的这个所谓的独裁公司集团就承受不了多少压力。如果自由民主阵营能够联合行动,给予某个独裁国家以足够强大的外部压力的话,独裁政权的覆亡将是一个大概率事件。 当然,身在自由民主国家的民众还同时要面对本国法西斯主义、民粹主义等右翼极端主义的逆流。以史为鉴:历史上,法西斯主义在意大利、纳粹主义在德国、军国主义在日本曾经捣毁那些国家的自由民主制度,并且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二战给我们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破坏,难道大家都忘了吗? 二战结束不到八十年,人类似乎又一次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 选择川普等右翼极端主义,还是选择温和的自由主义领导人如哈里斯?选择与中、俄、朝、伊等独裁国家勾兑赚钱,继续让独裁公司集团发展壮大,还是积极与之对抗、竞争,确保自由民主阵营在经济、政治、技术上的优势? 我们的行动将决定历史的走向,特别是我们手中的那张选票。关心未来的人们,请慎用选票,请积极关心与参与所在国的政治。因为今天你不关心政治,明天政治就会来关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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