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九針 紅葉 作品 第三章 波心的雲 (2) 每次年輕人聚會，他們的心底都有一個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原因，其實主要目的是來找心儀的對象的。 在那次的生日晚會上，依敏將她的兩個女同學領到了李翔的面前，介紹他們認識。 兩個女孩子乍看都一樣的年輕漂亮，鄭雯活潑熱情，容易同人一見如故。紫蘇明顯地沉靜很多，她顯得不那麼熱情，比較內向。 看見紫蘇時李翔微微有些吃驚，她的個子高高的，長發飄逸，膚如凝脂，眉目如畫，乾乾淨淨象一朵含苞初放的玉蘭花。 同他握手時，紫蘇的臉紅了，是個容易害羞的女孩子，正是他喜歡的類型。 此後他們經常在一起玩，那個時代很保守，大學生禁止談戀愛。李翔只是在心中暗暗地喜歡着紫蘇，從來沒有表白過。他覺得，紫蘇應該對他也是有好感的。 時光飛逝，紫蘇她們快要大學畢業了，正忙着寫畢業論文，這段時間誰都沒有心思再聚會。 後來畢業論文總算寫完了都交上去了，大家準備輕鬆一下，出去春遊幾天。李翔得知這個消息，同依敏打招呼，他也要同他們一起去。 這天依敏紫蘇她們在朋友趙靈家聚會，他們這個小團體大約有七八個人，因為父母大多是研究所的同事，都住在附近，所以大家從小就認識。 彼此之間相差不過一兩歲，不是小學同學，就是中學同學，經常在一起玩。 趙靈的母親每次都準備很多好吃的，各種糖果，糕點，瓜子等等，來招待兒子的這些朋友們。 在同他們點頭打了招呼後，趙靈母親就自己出去找鄰居打麻將了。 趙靈的父親不愛動，沉默寡言，他經常坐在客廳的一個角落裡看報紙看書，對他們的談笑充耳不聞。 大家都已經習慣了，久而久之他們就當作他不存在，或者是客廳里的一件擺設。 鄭雯建議道：“ 我在一本旅遊雜誌上看見有個小鎮，靠近湖邊，風景可漂亮了。白天可以在湖裡划船，附近有個度假村，我們就住那裡，晚上還可以燒烤。小鎮上有一條老街，賣各種各樣的美食。那個地方離得不算太遠，咱們可以坐長途汽車去，到那裡去春遊怎麼樣？” “ 好啊。” 大家一致同意，春遊的計劃就這麼決定了。 余晨告訴大家一個新消息：“ 現在股票市場剛成立，買股票肯定賺錢。” “ 你哪兒來的消息啊？”紫蘇好奇地問道。 “ 他呀，是包打聽廳長。國內新聞他全知道，世界新聞他知道一半。”依敏諷刺余晨道。 “ 您過獎了。” 余晨裝模做樣地朝着依敏作揖道。 “ 可是要先買認購證。”鄭雯說道。 “ 哪兒來的錢呢？”章振宇問道。 “ 對啊。” 趙靈也說：“ 我們還是窮學生，就是想買也沒有錢。” “ 問你父母借，等賺了錢再加倍還給他們。”余晨建議道。 “ 我父母才不肯呢。”章振宇說：“ 我爸頭腦僵硬着呢，思想比千年木乃伊還古老，我媽也膽小如鼠。要想說服他們借錢給我買股票，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 什麼股票認購證的，管那麼多幹什麼？這些東西我不懂，也不想懂。”郭嵐不以為然地說道。她愛打扮，關心的是化妝品和漂亮的衣服。 “ 唉，頭髮長，見識短，你們女人的頭腦真是簡單。”余晨誇張地搖頭嘆息道。 “ 女人怎麼了？比你們男人差嗎？” 依敏打抱不平，揭發余晨道：“ 小學時他和我同班，我官最大，是班長，他才當了個小小的數學課代表。就這樣，每次奉老師之命去催交作業，跟女生說話時，他的臉都是通紅的，象煮熟的大蝦，老被我們嘲笑。” “ 士別三日， 當刮目相看。” 余晨理直氣壯地宣布道：“ 本人已經今非昔比了，我現在是財經大學的高才生，學生會副主席，升官發財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熱烈地議論着。 他們這些大學生們只顧高談闊論，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意氣風發地發表着自己的高見。 沒有人注意到，坐在客廳角落裡的單人沙發上看報紙的趙靈的父親，一個退伍老軍人，早已滿臉鐵青，仿佛即將噴發的火山，大口喘着粗氣。 老頭終於按捺不住了，他把手中的報紙往桌上重重地一扔，橫眉怒目， 驀然拍案而起。 他大喝一聲訓斥道：“什麼股票，這票那票的！那玩意兒老子知道，舊社會多少人為了這個傾家蕩產，跳樓自殺！你們這幫小兔崽子懂個狗屁，滿腦子資產階級思想！” 仿佛頭頂炸開一聲驚雷，剛才還在熱烈地議論紛紛的年輕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喝聲震嚇住，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之間客廳中鴉雀無聲，大家全都呆愣愣地望着這張牙舞爪的老頭。 仿佛海底的火山突然爆發，聲勢驚人。 這時，大家才意識到原來客廳里還有着這樣一個人物潛伏着。 ” 爸，你不懂，進去吧， 別添亂了。”趙靈感到失了面子， 對着父親不耐煩地說道。 ” 什麼？ 我不懂？ 我吃的鹽巴比你們吃的飯都多， 我過的橋比你們走的路都多。你給我在家老老實實地呆着，哪兒也不許去，不許買什麼股票，認購證的，聽見沒有？”老頭繼續咆哮着， 暴跳如雷。 “ 噢， 我想起來了，我媽快過生日，我想去買點禮物送給她，我先走了。”余晨忽然之間變成孝子，向外急急忙忙地走着。 眼看着一場父子間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即將爆發，大家都識相地趕快找藉口一個個溜了出去，客廳里頓時變得空蕩蕩的。 只有和趙靈最要好的鐵哥們章振宇沒溜走，他仍然在那裡津津有味地吃着趙靈母親買的糖炒栗子。 趙靈怨恨地看了他父親一眼，也拔腿向外走去。 “ 你不許出去。” 父親厲聲道。 趙靈沒有聽他的，徑自出去了，章振宇也抓了一把糖炒栗子跟着趕快跑了。 “ 別理我爸， 他已經是老古董了。” 趙靈急忙追上朋友們， 解釋道：“ 此人一介粗魯武夫，從小我就挨他的打最多。” “ 真是的，你爸好象與世隔絕似的，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他說的那些話讓人聽了感覺好象時光又倒流回去了。”鄭雯笑道。 “ 其實你爸人挺好的，他對我也一直挺好的，小時候老買糖果給我。”紫蘇替趙靈的父親辯護道：“ 他對你姐姐也不錯，從來也沒打過她，可見你挨打是完全咎由自取。” “ 我爸這人，就是封建農民意識，別看他進城都幾十年了，可是牛就是牛，牽到哪裡還是牛。他認為，女兒早晚要嫁出去，是人家家裡的人，兒子卻是自己家的事。棍棒之下出孝子，所以老頭整天想把我修理成孝子。我姐姐他就不管，對她樣樣都是百依百順。當然也不排除我姐姐比較機靈，善於討老頭的歡心。”趙靈分辯道。 “ 明天還去春遊嗎？” 紫蘇問依敏。 “ 當然去啊，大軍按原計劃開拔，李翔也和我們一起去。”依敏得意地說。 聽到李翔的名字，紫蘇忽然有陣止不住的心跳，血管中的血似乎也流得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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