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子灵的大女儿劳拉是我特别喜欢的孩子,主要是她生得漂亮,长得乖巧,看上去赏心悦目――做姨妈或者姑妈就是有这么个优势,可以挑着捡着喜欢侄子外甥,不像对自己的孩子只有无条件的爱。
十年前的一个圣诞节,子灵带着不满两岁的劳拉到渥太华去访问我们时,她就是个引人注目的孩子,举手投足都惹人喜爱――一个当时被邀请到我家一同吃火鸡的朋友,在多年后还回忆起劳拉用从幼儿园学来的哑语手势,两只小手的手指捏在一起说:More(再来一点)。朋友评价说简直就没见过更讨人喜欢的孩子。
劳拉在极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喜欢运动的倾向,虽然吃得不多,但是精力无限,一有空就又跑又跳,腿脚不闲着。子灵把她送去学芭蕾舞和花样滑冰,很快就有了起色。这是劳拉七岁那年第一次参加滑冰比赛的照片,小小年纪,姿态就有模有样的:
八岁那年,劳拉拿了州里滑冰比赛的冠军。颁奖嘉宾把一张晚宴的邀请信递到劳拉手中:把这个交给你爸爸妈妈,他们会很高兴的。不出所料,子灵和一青两口子兴高采烈地出席了宴会,家长们就是这样的,孩子有了成绩,比自己获得了荣誉还高兴。
劳拉还是个很合群的孩子――一起参加滑冰训练的孩子们不管是比她大还是比她小,她一瞬间就能嘻嘻哈哈地打成一片,而且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别人的天性,比如看见有孩子在冰上上跌倒了,她就会马上飞奔过去问:Are
you OK(你没事吧)?
有个这样漂亮又乖巧的孩子,家长该庆幸了吧?其实不然。
子灵是北大毕业的,想当然地期待着自己的孩子功课出色,即使是劳拉这种有体育特长的也不例外。而劳拉自上小学起,做功课就有马虎的毛病――照理说,她滑冰的跳跃和旋转都在毫秒级的控制范围内,该是个精细的孩子,可是她做数学题却非同寻常地心不在焉,把加看成是减,把5当做是8,或者有一天的作业干脆忘了做之类的事故,自她上学以来层出不穷。除此之外,老师在数学课堂上讲的东西,她似懂非懂,而且也不往心里去,所以每天晚上的补课是在所难免。子灵本来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加上自己又从来没让父母在学习上操过心,虽然勉为其难地给劳拉补课,但如果遇上劳拉不认真听讲,或者今天学会了的东西明天又忘了,就难免着急上火,一来二去地,给劳拉起了个外号叫“累死妈”,而且还追根求源地抱怨说这数学不好的毛病是她爹给遗传的。
我妹夫一青愤愤不平地辩解自己虽然是学文科的,但是数学考试从来没这么不细心过,当年还是本县的高考状元呢,不然怎么进得了北大?
其实关于劳拉的这个马虎问题,我特别有发言权。子灵从小就是个马虎孩子,比如屋子地上放着一只盆子,她要是碰巧从那里经过,非得给踢翻了不可,命中率几乎是100%,我经常纳闷我兄弟子费他们那足球队怎么就没破格把她给录取了。长大以后,她这毛病也没怎么得到改善,就说那次去渥太华看我们吧,她就忘了带绿卡。进加拿大海关的时候无可避免地遭到质疑,说按她的护照需要签证。子灵解释了半天,又翻出移民局盖的章,才算侥幸过关,说起来还得感谢善意的渥太华海关,首都人民公仆的服务态度还真不是盖的。可等她回到美国就没那么幸运了,跟海关怎么说都不行,最后被结结实实地罚款195美元。等回家一看,绿卡端端正正地放在电话机旁边呢。要说遗传,劳拉的马虎是从她那里来的吧?只不过体现在不同的地方,可惜子灵总不肯这么想。
到如今劳拉12岁了,滑冰也已经有七年了,每天就在赞扬与指责的交替中长大。子灵谈起劳拉滑冰和表演来基本都是眉飞色舞:
――劳拉的教练悄悄地跟劳拉说,告诉你妈妈,你的double Axel跳得是最好的;
――劳拉的按摩师跟子灵说,听别人谈起过劳拉,说她特别有前途,看见她就想起Michelle Kwan;
――劳拉被学校的音乐会选为主持人;
… …
最近劳拉的讨人喜欢居然创造出了商业价值,一个滑冰服装店老板去训练场物色毛豆儿,一眼看中了劳拉,拍了几百张照片,赚了300块钱。这是那家服装店网上的劳拉照片,难怪要拍几百张,要把一个美女拍得不那么漂亮,只突出服装是不太容易的:
劳拉刚刚参加了本赛季的Regional比赛,虽然她在半决赛中阴沟里翻船,两周跳出了岔子,没能进入决赛,但是她的double
Axel的魅力是不可阻挡的,这是她的自由式花滑(Free
Style)录像:
而谈起劳拉的功课,子灵就显得有点垂头丧气:
――劳拉理解不了化学的分子式,把元素们乱联系,讲了半天才明白点了;
――劳拉对学习还是不太上心,能做完70%,剩下的就不管了;
――劳拉的数学和英文都考A了,虽然其他科目还是B;
… …
我觉得,对于一个人来说,正如阿甘说的,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糖,你永远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而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一个孩子带给父母的却像是一个package(包裹), 那里边有玫瑰的芳香,也有青柠的酸涩,家长们只能照单全收,抱缺守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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