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為了看空軍一號(AIR FORCE ONE),我參觀了位於南加州Simi Valley的美國前總統的紀念館之一 - 里根總統圖書館(The Ronald Reagan Presidential Library)。 空軍一號是美國總統乘坐的專用飛機,退役的這一架就放在里根圖書館的一個大廳(Air Force One Pavilion)供人參觀。里根圖書館顯然比不遠處的尼克松紀念館的氣派要大多了,那邊只有一架小的總統專用直升機海軍一號(PRESIDENTIALMARINE ONE),尼克松在遭受彈劾後,就是坐着那一架飛機從白宮灰溜溜地離開的。 一進大廳就看到了這架飛機,外表跟普通波音客機沒什麼不同,但是機身上很氣派地印着一行大字:UNITED STATES OF AMERICA,比起某某某航空公司或者自己隨便起的什麼名字來,一下就不同凡響了。大廳內的電視屏幕上放映着介紹空軍一號的短片,解說員用可以跟CCTV播音員媲美的雄渾的聲音,激昂地介紹着:空軍一號,世界上最美麗的飛機... ... 空軍一號允許遊客進去觀看,我順着走廊往登機口走,途中看到不少冷戰時期特有的文物,比如一塊柏林牆,一面很乾淨,一位荷槍空彈的假士兵在站崗,另一面全是塗鴉。這個在尼克松紀念館也有,按解說員的話說,東德的那一面一直有人站崗,防止人逃走,牆上是一片空白;而西德這邊無人看管,人們可以自由的來往,所以畫得花里胡哨的。然後我注意到了走廊的牆上掛着一幅這樣的地圖: 美國被染成綠色(United States Possessions and Occupied Areas),淺綠色的是美國的友好國家(Friendly to United States), 而蘇聯和中國等社會主義國家則是紅色(Union of Soviet Socialist Republics, Communist-Dominant)。正凝神細看,有兩位先生也停在了地圖前,一位沖我友好地微笑着問好,問我是不是中國人,以前住在地圖上的什麼地方,然後就聊了起來。我們開玩笑說以前我們是在敵對國家,分別住在最紅的和最綠的地方。另一位先生沉默良久才說了一句:現在看來,以前我們以這樣的方式敵對,實在是太可笑了。他的朋友馬上跟我說:你知道嗎?帕克去過中國。 總是很高興遇到訪問過中國的人,我隨口問他什麼時候去的。 1972年。他回答。 1972年?!我非常驚奇。然後一指那架飛機,問他:是坐着它去的嗎? 他點頭稱是,說他當時是作為美國廣播公司(ABC)出資的攝影記者跟隨尼克松總統訪華的。 然後我們就進入了空軍一號。環顧四周,發現這總統座機雖然有通訊室,廚房,臥室還有會議室等,但是內部裝飾跟那氣派的名字並不相稱,一點也不豪華,座椅都是樸素的布面,擺設也普通得讓人轉眼就忘,印象比較深的就是桌子上擺着一大玻璃瓶軟糖豆(Jelly beans),據說是里根喜歡吃的。 走到飛機尾部,帕克指着一排長椅子說,當時他就坐在這裡飛到中國去的,實際上,所有的隨行記者都坐在這兒。然後他強調,ABC按頭等艙的價格為他付機票給政府,表示新聞是獨立的,與政府無關。 從空軍一號出來,我問了帕克幾個問題,比如喜不喜歡中國飯。他的回答總是很簡短,是人們說的的那種 a man with little word. 我問他在中國有沒有遇到過不愉快的事,他想了想說: My room was bugged.他的語氣並不經意,好像早有預料似的。 我也沒有太在意。兵不厭詐,自古以來都如此,如果不被bugged倒奇怪了。相信如果在同一時期,中國記者訪問美國,也會有同樣的待遇。 我問帕克,你的中國之行,有什麼是你最高興的事? 他把眼睛眯起來,突然滔滔不絕地說道:我很喜歡中國派給我的兩個助手,那兩個年輕男孩子人非常好,還帶我去他們的北京的家裡做客。我教他們攝影,怎麼選角度,怎麼布燈光,我們成了朋友。 我插嘴:他們會說英語嗎? 會,說得不錯。我回來後,我們還通過信。 通信! 對。就是通信的方式比較特殊。帕克解釋道,他們給我寫的信,先轉到國務院(Department of State), 由國務院審查後再交給我。我給他們的回信也先寄給國務院,然後再由國務院寄到中國。過了一陣子,我們就失去了聯繫。 中國那邊估計也沒少折騰,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我心想,這信通得,真艱難。其實國籍不國籍的,估計他們也就是幾個普通老百姓,至少帕克是這麼想的。在他眼裡,人只有好不好之分,地位身份之類的不太在他的考慮範圍。他這樣評價他接觸過的兩位總統: Carter is a very nice person。Nixon is cold. 非常想念那兩個男孩,真想能再跟他們聯繫上。帕克如是說。 他口口聲聲男孩男孩的,屈指算來,在當時(2010年)也是38年前的事了,即使當時他們20歲,現在也該到了當爺爺的時候了。 與帕克分別的時候,他遞給我一張名片,上面簡單地印着: Parker Bartlett Production 還有電話與電郵地址。回家後我搜索了一下帕克先生,發現他是美國很多著名電視節目的攝影,比如“美國最好笑的家庭視頻”(America’s Funniest Home Videos)等,並獲得了2007年艾美獎的最佳攝影(Emmy Award),算是美國電視界的達人之一。 我拍的帕克先生和他的朋友的照片,左邊的是帕克先生: 親愛的讀者,如果你碰巧知道這兩位中國“男孩”的消息,請跟我聯繫:zidan.lin@gmail.com。我有帕克先生的通訊方式,而且我答應他在中文的媒體上把他對當年那兩位男孩的深切的思念之情披露出去,也許能幫助他找到他們。在通訊手段如此發達的今天,希望他們不用再千山萬水費盡周折地寄信,而是可以直接象普通人那樣通過視頻,電話或者電郵直接聯絡。另外,帕克先生,非常抱歉,我拖的時間太長了。 附註:後經查詢,在里根圖書館裡展覽的是1973年投入使用的波音VC-137C SAM, 尾號為27000,而1972年尼克松訪華的總統專機為同一型號的波音飛機,但是尾號為26000的另一架空軍一號。這架飛機現陳列在位於Dayton, Ohio的美國空軍國家博物館(National Museum of the United States Air Force)。特此說明,並感謝網友outlimits的提醒和更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