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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玛丽的80年代中国奇遇记 2013-08-08 10:05:22

我的邻居玛丽是位退休教授。以前,她曾在我们的州立大学教过多年的英美文学,后来受聘当过一个私立大学研究生院的院长。玛丽旅游去过很多国家,其中包括一般人很少去的北朝鲜和前苏联,见多识广。跟她聊天知道了不少稀罕事,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她在上世纪80年代领着当时十几岁的两个女儿珍妮和苏珊去中国旅游的奇遇。

那是1986年的12月,玛丽娘仨参加了由州立大学系统组织的旅游团去中国。据她说,她一直对中国很好奇,很想去看看那个不同的世界,让她觉得好笑的是那个不同世界的人们看着她也很好奇。

“对于当地人来说,我们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玛丽说。

有一次她们去成都,乘坐的是古老的蒸汽机火车,唝呛唝呛地翻山越岭,大冬天的也没暖气,把她们冻得够呛,用玛丽的话来说是,”quite miserable”。好容易到了目的地,下了火车,她们娘仨都是白皮肤,蓝眼睛,在人群里格外扎眼,很多人好奇地盯着她们看,还有更好奇的一群人悄悄地把她们围成了一个圈,更有甚者还走上前去摸摸她们的脸,掐掐她们的胳膊,好像从来没见过她们这种样的人,让玛丽她们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吃饭遇到的奇怪事就更多了。美国人提前进入小康,平常的老百姓吃东西也挑三拣四的,一个色拉酱也搞成几十个品种,有些人一辈子就吃那么固定的一两种,陌生的东西更是不随便往嘴里放。按照玛丽的话就是,“For an American, some of the food was a bit exotic" 以前我们国家招待老外们也没经验,净想着给他们上些个诸如炒蚂蚁之类的奇异的东西,结果全剩下了,最受欢迎的反而是西红柿炒鸡蛋这种普通的东西。玛丽说她有一次在紫禁城中的一个餐馆吃饭,据说是以前贵妃们用膳和逗黄鹂鸟玩的地方,桌上的菜里有一盘棕色的果冻似的东西,外边滚着白色的糖粉。一尝,发现那白粉不是糖粉,而是面粉或者淀粉的味道。几个月后,玛丽得知那棕色的冻原来是凝固的鸡血做成的,对她来说匪夷所思。

1987年的元旦前夜,玛丽,珍妮和苏珊被邀请到一个著名饭店去吃大菜。厨师首先拿来了一只北京烤鸭,那鸭子看上去和闻上去都很好,但是厨师在餐桌边用刀为她们片下了一小碟鸭皮,然后就把鸭子拿走了。那时候的美国人已经开始避免吃高胆固醇的食品,所以那碟鸭皮没有人去碰,人们都翘首等待鸭肉上桌,可是,直到宴席散了,也没有等到,都很失望。后来,又一道菜上来了,玛丽说那叫蒙古火锅,就是把切成块的牛羊肉下到汤锅里煮着吃。玛丽悄悄跟我说,她就没有吃过比这更难吃的菜。那个饭馆的名字她没记住,不过,后来在“新闻周刊”和“时代”杂志上看到过介绍,说那是“中国最具盛名的北京烤鸭店”!

我想那一定是全聚德。这些老美们不懂得鸭皮被认为是烤鸭身上最精华的地方,又香又脆(当然现在我也不太敢吃了),而全聚德是我回国必然造访的饭店。我没吃过蒙古火锅,但是北京涮羊肉,那也是吃一回都不过瘾的东西。民族的,有时候真不是世界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让我感到惊奇的是,玛丽的奇遇并不全来自中国,她自己的旅游团的一个成员也给贡献了不少。一位州议员,就叫他彼得吧,显然比玛丽她们对中国的了解要深得多,因为他随身带来了一整箱子的牛仔裤!等他们到了桂林,彼得租了一辆三轮车就直奔夜市上去卖他的牛仔裤,结果被警察以无照经营还是走私的罪名给逮走了。

“我们真觉得又丢脸又窘迫”,玛丽解释说。让这位议员一折腾,他们的行程也取消了,还得低三下四跑到警察局去请求人家放人。巧合的是,这位议员回去后变得不受欢迎,下一次选举也没选上,这是后话。

要说最惊险与最刺激的奇遇,那还得说是坐飞机从北京飞到西安。那是架老掉牙的前苏联Aeofloat, 一些座椅上没有配着安全带,还有一些椅背都立不起来,显然不是专门供人乘坐的客机,据说如果遇到敌情,它能在十几分钟内被转换成战斗机。

这架老爷飞机上了跑道,铆足了劲想飞起来,但是因为速度不够,失败了,飞行员只好把飞机又开回到登机口。玛丽看见机场的工作人员跑过来,把行李从飞机上卸下 来,好让它能轻装上阵。之后,又一次上跑道,飞行员一个劲儿地给发动机加速,想离开地面,但速度依然不够,第二次尝试又失败了,飞机再一次回到登机口。这 一回,空姐开始要求中国乘客们离开飞机,而剩下的这些人们,给每人发了一只订书器!玛丽拿着这个订书器左看右看,不得要领,用它把安全带跟衣服订起 来?――直到现在,她依然迷惑不解。这一次,飞机终于成功地冲上了蓝天。随着飞机越飞越高,地面上的建筑也显得越来越小,空姐即时送来了饮食:包在蜡纸里 边的冰冻三明治!这次经历让玛丽觉得特别有趣。


“等我二十年前(1992年)再去访问中国的时候,所有的这一切都改变了。从杭州飞到香港还是广州的飞机简直棒极了,我们晚饭吃的是美味的牛排配着烤土豆和豆角。在这短短的几年里,中国的变化真的令人惊异”,玛丽在给我的邮件里很兴奋地写道。

“你们中国人干得漂亮!”玛丽赞扬道。

不,不是我们。我静静地想道。是那些一直留在中国的人们,创造了今天的奇迹。


补充说明:玛丽的故事开头是讲给我听的,为了避免错误,在写这个故事前,我先起草了一个英文版本给她看,经过她的修改和订正后,才改写成中文版本,在此感谢玛丽博士的协助。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直接看英文版本:
Adventures of Mary in China in 80’s

浏览(2844) (0) 评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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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作者:老矮 留言时间:2013-08-19 20:57:24
哈哈哈哈非常有趣!特别是那卖牛仔裤的州议员之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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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丹 留言时间:2013-08-10 19:58:48
马黑:谢谢分享你的亲身经验。上千人围观,那是够壮观的了,你算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了,还挺勇敢的,咱在这里敬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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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黑 留言时间:2013-08-10 10:11:54
80年代中期我有一次从北京坐火车到昆明,到贵州时,因为洪水铁路中断,被困在贵州一个好像是叫水城的小城里。有几个同车的挪威人,在小车里被上千人围观,就像看什么新奇动物一样,我会几句英语,把他们从围观的人群中带出来,交给了县里外事办之类机构的人,县里以后派专车把他们送到了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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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丹 留言时间:2013-08-09 15:28:07
陛下:谢谢陛下赏识。^_^。

俺明天去赶庙会,回头见!

祝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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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queen 留言时间:2013-08-09 15:18:14
“民族的,有时候真不是世界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哲理,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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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丹 留言时间:2013-08-09 07:57:39
艺萌:真的呀?跟着人家上厕所?人家黑人够不容易的了,怎么能这么无礼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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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丹 留言时间:2013-08-09 07:53:43
剧团:你说得没错,童年吃的饭就像乡音一样,伴随你终生。有些我们吃惯的东西,老外就觉得没法吃。以前有一次我带了腐乳去学英语的班,一个德国人看见了新鲜,也想试试,结果,他大叫一声,差点晕倒,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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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丹 留言时间:2013-08-09 07:50:22
mayl: 这些年中国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老美也看得到。八九十年代,中国人和美国人的生活水平几乎无法相比,现在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城市已经非常发达了,只有这么短短的二三十年,我真觉得我们中国人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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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丹 留言时间:2013-08-09 07:46:01
多虑了:谢谢来访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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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丹 留言时间:2013-08-09 07:45:21
图开心:这里边写的全是真事。关于围观的事,玛丽的原话是“pinched our arms",写英文的时候我觉得挺难为情的,改为"touched"。同样,玛丽还讲了她女儿吃“兔肉”,后来得知是猫肉,她的反应可想而知,我就没包括在里边,还有玛丽吃鸡血豆腐的反应也做了模糊处理,为了整体的可读性考虑。

谢谢你认真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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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丹 留言时间:2013-08-09 07:38:41
水晶:她不仅敢闯,而且从来不护短,揭露美国人的劣迹也很勇敢,就这个议员卖牛仔裤被抓,当时把我笑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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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丹 留言时间:2013-08-09 07:36:31
五彩:这个老太太很不简单,可能是因为搞文学的缘故,思路天马行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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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福剧团 留言时间:2013-08-09 06:53:55
嘿嘿,有意思的故事,请多分享点!

一个北京作家说:中国就像是吃了好多吨壮阳要,想要疲软下来都不容易。
咳咳。

以前BBC 也作个调查,就是中国的皮蛋,那些人说好恶心啊!
我们家的吃得上好。

口味,一般来自幼年,特别是母亲的口味,另外一个就是要培养,你说呢?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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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ayl 留言时间:2013-08-09 06:34:35
八、九十年代的中国的确够落后的,现在还记忆如昨。多亏改革开放的政策,这二三十年经济建设成果显著,缩小了与世界发达国家的巨大差距。当今世界一体化,中国各方面都不要排出在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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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艺萌 留言时间:2013-08-09 05:14:53
还有跟着老外进厕所。。。还有掐掐从非洲来的胳膊,看看那么多天不洗澡是不是能抠下黑泥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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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多虑了 留言时间:2013-08-09 04:47:38
很有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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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图开心 留言时间:2013-08-09 04:34:26
中英文相差甚远.
When they had arrived at the train station in Chengdu, people were so curious about their white skin and blue eyes that they formed a circle outside Mary, Jane and Susan, watched them, and even touched their faces and hands.
说的是:当他们到达成都火车站,人们特好奇,把他们围起来看,(围观),还有更好奇的,碰碰他们的脸和手.
上去摸摸脸,掐掐胳膊---跟碰一碰,可是差远了.
碰一碰,有可能,人多势众,假装不小心,碰上一下,大胆地上去摸人家联6,在1986年,不大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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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图开心 留言时间:2013-08-09 04:19:27
子丹是在讲故事,不是真事情吧?
1986年,那时候我还在国内,国内的人看外国游客好奇,可是还没有大胆到敢有"更好奇的一群人悄悄地把她们围成了一个圈,更有甚者还走上前去摸摸她们的脸,掐掐她们的胳膊,好像从来没见过她们这种样的人,让玛丽她们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现在的人怎么对待外国游客,我不敢说,那时候,这事情不大可能发生.可能围一个圈,不可能摸人家的脸.掐人家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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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晶 留言时间:2013-08-09 04:13:10
故事真实,特别是还摸客人,没听说过。这才是敢闯的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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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彩 留言时间:2013-08-08 22:11:16
你的邻居玛丽很有闯劲儿,那时去中国的外国人,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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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丹 留言时间:2013-08-08 15:57:23
华蓥: 80年代初好像有围观的情况,86年还围观,而且还动手掐,我听了很难为情。

玛丽抱怨的是只有鸭皮,没有鸭肉,我也奇怪,因为吃烤鸭要用春饼卷着吃鸭肉的。现在鸭架有两种吃法,一是传统的烧汤,还有一种是做成椒盐的,都好吃。我每回回去肯定要去一次全聚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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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蓥 留言时间:2013-08-08 14:03:12
记得那时候老传达中央文件,其中没少听见有关于“不要围观外国人”的指示。现在想来真的很好笑。
人家全聚德将鸭皮鸭肉片下后,剩下的鸭骨头会烧成汤再送上来,估计是老外们没整明白,喝完汤后也没弄懂是啥子玩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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