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用上了数码相机,我就再也没有冲洗过照片――把相机往电脑上一接,哗哗地一拷贝,哗哗地一观看,不仅省钱,也省事。
我妈妈是个爱照相的人。年轻的时候长得挺帅,浓眉大眼,个子又高(在她那个年代一米六五就算很高了),跑了大半个中国,天安门,老虎滩,大雁塔,西湖边,黄果树,三峡,长江大桥,到处都留下了她的英姿倩影。现在老了,这个爱好依然没改,一说要照相,她一脸皱纹的依然往前冲得很猛。
然后问题就来了,我给我妈妈照了相,哗哗地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就完了,可是她还期待着硬版照片,我说现在都兴电子邮件寄,但她连个账号都没有。然后她就整天念叨让我给她冲洗照片,我就整天说以后再说。
这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我女儿的事,还没等她说,我就颠儿颠儿地赶紧办;我妈妈的事,我就爱拖拉,所以我妈妈有很久没有看到过我给她照的相。
今年的母亲节,看见别人大呼小叫地歌颂母亲,我突然良心发现,我妈妈都74岁了,怎么能对她老人家的爱好这么忽视呢?怎么能连看照片这种小心愿都不满足她呢?
我是个爱标新立异的人,当即决定自己动手给我妈妈“冲洗”照片。家里有个去年买的数字相框,嫌麻烦一直没用过,这次就准备用它了。然后就开始搜罗这些年积攒下的相片。这一搜不要紧,发现我妈妈念叨最多的六年前那一批在植物园里的照片,沦陷在一台让病毒给整瘫痪了的台式电脑里了,万恶的病毒制造者,让系统从开始启动的那一刻就直接出错。
人的脑子千差万别,我属于一根筋认准了目标就是不放松的那种。当下把坏了的台式电脑搬到公司--幸亏一直没有重新格式化,这个破戴尔的硬盘极端难拆卸,费了半天劲才拿下来,又麻烦一个精通电脑维修的同事帮助把里边的文件拷贝了出来。那是个XP时代的老硬盘,他在公司的仓库里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才发现了一个接口匹配的电脑来做这件事。
大批的相片有很多重复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拿出去冲洗的原因。我藏着个小心眼,合影里专挑把我照得好看的,搞了好半天才敲定了一批。数字相框的内存有128M,七吋显示,分辨率并不是很高,我决定把相片统统缩小3倍,用图像软件做好了,哗哗地输进了相框。这些照片开始自动连续播放,“冲洗”完毕!
再仔细一看,有点不对头。好多照片只能显示人像的半个脑袋。原来照片的比例是1080:810,而相框比例则是16:9,宽银幕的。
难怪人们现在都花巨款买平板电脑,这电子相框也太不给力了。我灰头灰脑地把照片又卸了出来。标新立异不容易啊。
接下来我打开图像软件,开始手工按照相框比例取景,再保存。这一张一张地做下来,满心委屈,真是大夫在做护士的活啊,在公司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是想想我妈妈把我带大多不容易啊,半夜起来喂奶,天天洗尿布,又教说话又帮着走路的,好容易大点了,夏天吃西瓜,胸前,两胳膊到处绑着手绢才能不洗西瓜澡。我叹口气,捏着鼻子继续做吧。很奇怪,我帮女儿做事,再麻烦也很少抱怨过,真正的无怨无悔,可是对妈妈,就达不到这个境界,时常会有不耐烦的时候,真是太不正确了。
又做了一会儿,太boring了,寻思着要不写个程序自动取景吧。可是业余照相的结果是,人头在哪里的都有,要是加上人像detection,这程序估计就太麻烦了。我这手艺没练到家,还只能用笨办法。
最后,花费了几个小时,总算把照片都“冲洗”好了。再一次输进相框,这次真成功了,人像都完整地在显示屏上。
上周去我妹妹子灵家,一进门我就迫不及待地掏出相框大喊:妈妈妈妈,你的照片,母亲节快乐!
本来是想在母亲节前把礼物寄过去的,可是我妈妈节省惯了,说马上就要来了,花那个钱干嘛,带来就行了,不在乎哪一天。于是就有了这个迟到的礼物。
我妈妈掏出老花镜戴上,端着相框看得这个仔细啊,那里边有她所有的亲人--她和爸爸,我的一家,子灵的一家,远在中国的弟弟子费,有单照有合影,循环往复地呈现在她眼前,让她看得如醉如痴,嘴里还不住的念叨:就是你弟弟没在。
我站在一旁看着妈妈喜爱那个相框,就像看着自己导演的节目让观众接受了一样,心中充满了自豪,花费再多的力气也在所不惜。
除了相框,我还专门跑到See’s的专卖店,让售货员给妈妈现装了一盒她最喜欢的果仁和水果口味的巧克力糖果:
另外,我妈妈还爱吃家乡的粘黄米,我在一家中国店偶尔找到了,买回家来,特意煮了一点试验了一下,很粘,才送给妈妈:
今年送给妈妈的礼物并不比往年的值钱,可是我觉得我是用心做的,花费了很多时间和心思,以寄托我对妈妈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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