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九月,又有一批新生上大学了,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刚入学的情景。那是个全新的环境:新同学,新宿舍,新教室,尤其还有新食堂――给我这个好吃的人带来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
1.Freshman 15
我是在穷乡僻壤长大的,当时北方的小县城供应很不好,每人每月三两油,不多的肉,只有30%的细粮是面粉,吃玉米面甚至高梁面是常有的事。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更何况我父母单位食堂的大师傅们手艺也就一般,天天大锅菜,吃顿红烧肉,黄焖鸡或者溜肉片就像过节一样,所以我小时候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等到上了大学,不知为什么把我们系的学生与教工分在了一个食堂,称之为小食堂,很有点小灶的意思。加上直辖市的供应不是一般得好,细粮是面粉,大米就算是粗粮,肉蛋充足,还时常有海货,那伙食水平跟以前相比简直就是新旧社会两重天。
早晨,一般有大米粥,可以配馒头,小甜面包,油炸糕,或者油条的主食,下饭的咸菜有一种切成细条的可口的辣萝卜干,小咸萝卜,去的早了还能买到茶鸡蛋。
中午,是一日三餐中最讲究的,也是学生们最盼望的一顿饭。那时大家年纪小,消化得快,也不时兴带什么snack之类的课间餐,所以不到中午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如果赶上第四节课的老师不识相地压堂,到了点还不下课,大家就非常着急,担心去食堂晚了买不上中意的菜了,所以都盼着第四节课是体育,那个老师一般都早下课几分钟。等老师一声“下课”,大家伙儿就百米冲刺般地奔向食堂去排队。午饭的主食一般是馒头或者米饭(偶尔吃面条,包子或者饺子),菜谱可就丰富了:烧丸子――不是小丸子,而是两个四喜丸子那么大的,带着一勺汤汁;炸烹带鱼――把带鱼段干炸以后,放酱油醋料酒与葱姜再烹一下,这种做法被我搬到家里,现在做鱼时还经常用;酱爆肉――把肉片裹上淀粉油炸以后,再用甜面酱爆炒;扒肉条――很像是扣肉,就是把五花肉煮了炸了再蒸得酥烂;汆羊肉丸子――有十来个小肉丸子,半盆汤,汤面上飘着黄瓜片;红烧面筋――把油面筋烧得红彤彤的,配上白菜之类的蔬菜;还有一些油豆腐青菜或者炒豆芽之类的素菜,反正每天都有五六种菜可以选择。
网络图片四喜丸子。
晚饭,也很多品种,除了没有中午那种最好的肉菜。记起来的有肉片炒青菜加粉丝,香干白菜,猪头肉,油炸花生米,凉拌菠菜等,而且晚饭还卖点心,除了带芝麻粒的小甜面包,还有麻花之类的可以带回宿舍当夜宵。
元旦前夕,食堂组织会餐,十个人一组,每组共有十个菜,除了平时吃的烧丸子之类,还有焦溜里脊,红烧鲫鱼等特色菜,而且,还卖很多小吃,像糖堆儿(冰糖葫芦),果酱面包,芝麻酱火烧,果箅儿等,男生们凑钱买了点酒,全体同学吃喝得不亦乐乎。
那年的寒假回家,我妈妈一看见我圆得像菜盘子一样的脸蛋,惊讶得大叫了一声:哎呀,我的老天爷!
长胖了的显然不只我们学校的学生。过了春节,我去同宿舍的女同学凤来家串门,碰上了她的中学同学,大家一通天南地北的乱侃。至今还记得一位北大化学系的女生眉飞色舞地说:我跟我妈写信说,要是你来接站没准儿认不出我来,你就使劲儿盯着车厢的门口,圆滚滚地像只小猪一样滚出来的,那就是我!
长胖了的甚至不只是我们中国的学生。在美国有个专门的短语,叫做freshman 15,说的就是大学一年级的新鲜人能一下子增重15磅。
当然,食堂是个小社会,上演的不光是喜剧。
2. 卖饭的小伙儿与爱美的丽珠
丽珠是我们隔壁宿舍的,与我同系不同班。她从小学小提琴,爱跳舞,长着1米7的苗条身材,而且爱打扮,见了人常常是眯眯笑,在人群里挺扎眼。别看丽珠挺苗条的,其实她不节食,扒肉条之类的菜她短不了买,要是碰上卖饭的师傅多给了几片肉,她就更高兴。
说起来排队买饭,我们发现师傅们卖饭的速度是很不一样的。一般来说年轻的手脚快,年纪大的就差点,而且师傅们给的菜的分量也是参差不齐的。后来我们有经验了,排队之前先去窗口勘察一番,挑着速度快又给的多的队去排。丽珠中意的师傅是个年轻小伙儿,每次专挑他的队,慢慢地他俩还经常聊两句天,开句玩笑,打到丽珠饭盆里的菜也越来越多。大概丽珠也没多想,因为她就是个爱说爱笑的人。可是有一天晚上,卖饭的小伙儿找到丽珠教室里来了,意思是要跟丽珠交朋友,而且还很执拗地认为丽珠对他早就有那个意思,不然为什么每天卖饭都能遇上她?这可把丽珠给吓坏了,有几天都不敢去教室上晚自习了。最后,好像是丽珠她们班的一个会武功的男生出面给解决的问题,对那个卖饭小师傅连哄带吓唬,他才不敢再到教室找丽珠了。当时我们都对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男生很好奇,问丽珠那人是谁,她说,不就是整天喊着“锻炼身体,保卫自己”的那个小D嘛。
3. 馒头里的铁丝
大学的后两年,大概是改革开放,到处都承包了,小食堂取消,并入了大食堂,饭菜明显没有以前做得认真了,肉片切得大小不均,饺子皮改成用机器做,厚得要命,最关键的,我们班的一个男同学小J还在馒头里吃出来一根细铁丝!
我们听说后,都跑去向小J问长问短。记得当时小J一脸苦相,解释事故的发生经过,隔了这么多年,细节我都记不清了。前两年我去洛杉矶,见到了小J,叙起家常又提起了这个馒头里的铁丝事件。小J说其实挺危险的,他咬了一口馒头,只听见“硌喯儿”一声,并没有在意,一口馒头咽下去,觉得划破了喉咙,仔细一看手里的馒头,发下有根断了的细铁丝。喉咙里那一根铁丝是去医务室给用镊子夹出来的。谈起来,小J有点愤愤不平,说其实挺危险的,要是咽下去没准把什么内脏给扎破了,当时年纪小,也不知道跟食堂理论,在医务室夹出来了喉咙里的铁丝就算了,食堂都不知道他们犯下的罪行。
也曾听见过其他学校食堂的事故:几个男生合伙买饭,一起吃,最后剩下一个馒头,一个人拿起来说我吃一半吧。掰开一看,里边有只蒸熟了的小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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