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高行键剃头 文/名子 高行键的头发很直很细. 他是我见到过的头发最细的人. . 高行键还没怎么出名的时候也住在南京. 我们是邻居. 虽然他比我大许多, 但我们还能找到一些共同的语言. 那时, 我虽然还是个TEENAGE, 和他谈的最多的却是死亡. 应该说是他喜欢和我谈这个话题, 仿佛和一个比他小的人谈死亡, 能使他更加远离这个终点, 远离恐惧. 他当时的胃溃疡很厉害, 医生说他的胃都下垂了, 可能就活不过十多年. 三十前中国的医术还很原始. 等后来他到了法国, 他告诉我他一个晚上吃一整平脱的冰激淋胃都没事. 实际上后来治疗胃溃疡的方法很简单; 在不到十年的时候, 应该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病在国外好了. . 能记起来和高行键交往的时间大概就一两年. 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和几个同学买了把理发推子, 原打算相互剃头的, 没想到几年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的手艺还能凑乎. 就这样邻居里有很多人成了我的刀下友; 包括高行键. 他那时就喜欢穿个中山装. 这段记忆很深; 因为我每次想给他围一块遮挡的白布时, 他就是不肯; 总说用不着, 头发掉下来掸掉就行. 他就穿着他的中山装让我剃头; 我每次忘不了把他的领子翻进去, 这样至少可以让头发少掉进他的衣服里面. . 给高行键剃头的那两年, 他身体不很好.老和我说他活不了多久. 我母亲是个医生, 家里有很多带画画的医书, 我小时候偷看了不少. 我想, 高行键那时肯定小说剧本比我看的多, 但他的医书一定没我看的多. 所以他老是问一些我也不太懂但似乎是看过的东西. 高行键送给我本老版西游记, 还是那种黑悉悉的油纸印的. 后来出国时忘记带, 丢了; 据说应该值几个钱. 我那时看过他画一些裸体画画, 他不让我看, 但我给他看了我家医书里的画画, 他借去几天. 后来有一副裸体画, 我看着熟悉......没来急问他, 他就离开了南京. . 我们几乎没再见过面, 信件来往也不多; 倒是近几年交往方便了, 我们通通电话, 上网聊聊. 话题, 还是以死亡为主. 有个话题我们一直避开, 就是恋母情结, 要知道这在文学艺术中是个大节点. 我一直想问他, 但他总是叉开. 说什么时候还能让我给他剃个头, 在外国理发可不是个享受. 他, 又不回国. . 最后一次和高行键通话是他去斯特哥尔摩参加今年的老太太颁奖前. 他问我能不能去趟欧州. 我说去不了, 要回山里看看 (山里是我们俩间的用语,即国内). . “当然, 当然, 山里的事重要......” 老高这样对我说的. (谢绝转载) 12/13/20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