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的夏天,考完高考最后一门的时候,天下起雨来。也许是放松的原因,也许是下午的雨,我走出南京第十中学的大门时,感觉不那么热了;但我还是在路边买了根冰棒。我喜欢把冰棒里的甜味先吸完后,再吃剩下的冰。
我一直想,时间如果能在81年多停留一刻就好了。除了法国梧桐的叶子又绿又大,饱满了双眼,还有就是你的白衬衫的颜色和构成的曲线,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和幻觉。尽管我一直就没能看透它——那隐隐隆起的柔软,不管是那府绸面料的感觉,还是一种想象。
单纯。我觉得那就叫单纯。
二十五年后的南京夏天,其实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热。有人说,全国都一样热,北京,上海,重庆、、、你开着空调坐在车里、、、。到2008年底,南京的发展已使它在很多方面名列全国前茅。我想这就是江丙坤说“也许南京见﹗”的原因。有件事我也注意到了,就是南京的街头巷尾怪事特多,特别容易上报刊。有时事情怪得让我觉得有点尴尬——南京人怎么这么多事呢!
可是,那年南京真的很热。就觉得那是一种原始的热。男人们光着上身,赤着脚,大裤衩,大蒲扇,还能在街边铺条席子乘凉。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六路公共汽车上往下看的时候,可以看见邻居的阿毛在家门口蹲着吃晚饭的场景,三横碗扒拉着烫泡饭就小菜。这不是南京的郊区;是今天要两万一平米才能买下房的市中心地盘。当然又听说,毛阿敏当年也住在附近。款姐妹那个时候并不漂亮。哪有你风光!
记得有一天。你从我家门口走过的时候,知了在外面叫着。我不睡午觉,生怕错过那个时刻,特别是你穿那件白衬衫的时候。以后几年,我再也没见过那样美丽动人的你了。
记不清那年高考的作文题目。我语文只考了81分。但作文里有这样一句描写我忘不了。
‘我把一个鸡蛋放在了篮子里;你把它拿了出来。我又把鸡蛋放在了篮子里;你又把它拿出来、、、。’
那个时代用这样的描写肯定是得不了高分的。虽然树人和养鸡不一样,但那都是真实生活的片段。后来发生什么我也记不得,也忘了作文中是否继续描写下去的。有人说那天天气太热,教室里还放了冰。但我想起你的笑容的时候,那个甜是从冰棒里吸不出来的。
我的眼前总会有你的白衬衫在晃动;我是说此刻此地。我想——你可没有象电影“The Hours”里的杜勒维夫人去了一家豪华酒店,独自躺在鲜花床上产生沉到水里的感觉、、、。因为我06年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发胖了,没有曲线了,你说你要自杀。
81年的夏天可不是这样的。你脱下白衬衫的时候,我眼睛是闭起来的。是你叫我闭起来的。说不许偷看。
你的尴尬不是因为你出来卖鸡蛋,是因为你绷紧的白衬衫。78年就改革了。你告诉我:你篮子里的有个鸡蛋在那个夏天里热出个小鸡来。你说这只鸡小时候的绒毛是淡黄色的,等长大,她的毛就变白了。我不知道后来在你家里喝的鸡汤是不是那只鸡。对你来说,你哪里在乎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你家住的地方那时叫“二道梗子”,现在在南京河西新区,已不是郊区农村了。
但那年不是这样的,小姑娘骑车进城时是不喜欢穿裙子的,但那天你穿了;你说穿长裤太热。你还想要一件真丝连衣群,你说比那件三合一面料的好,那时我不在意这些。我就喜欢你上身的短袖白衬衫。我买了根冰棒给你;你把一节冰棍吐在我嘴里时,我说我下午吃过了。
那年的夏天很热,我吃冰棒的方式也很特别。我喜欢把冰棒里的甜味先吸完后,再吃剩下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