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烟酒茶聚散情缘 插队的时候,很多知青开始抽烟。农民抽烟很普遍,烟是穷人排遣苦闷的唯一方法。卷烟抽不起,只能抽自种的烟叶。烟是国外传来的,早年中国还有自信,不兴抵制洋货。烟草一进入中国,传播极快,很快就超过了原产地。农民干活累了,掏出烟袋,卷一支烟,名曰地头歇。借抽烟可以名正言顺地偷个儿懒,于是知青纷纷开始抽烟。我们学会了卷烟:一叶长方纸条,沿对角洒上烟叶末,两头一捻,搓成前细后粗的烟卷。卷烟是门技术。高手的活,结实漂亮,抽起来不散不断火。是知青在广阔天地学的本领之一。
其实我在初中就开始抽烟了。文革时学校停课,闲则出妖。三五子弟们常到军人服务社买一盒烟,分享抽着玩。那时最好的烟是凤凰。带过滤嘴,有奶油香气,好闻。还有一种阿尔巴尼亚的烟,焦油味重。没有上瘾,抽了一阵就停了。
抽烟最凶的时候是插队待分配。知青们等待自己的命运被决定,没人出工,打牌、抽烟、算命。我抽烟没有瘾,抽抽停停,抽时一天数包,停时说停就停。到美国登机前朋友送了一条中华,在飞机上和刚认识的朋友喷云吐雾(那时飞机上还允许抽烟),到了美国就几乎不再抽了。
抽烟也为了社交。最大的成绩是在黄山度蜜月,找不着旅馆,凭一只中华烟住进了邓小平下榻的观瀑楼。
酒也是初中时开始喝的。父母去了上饶干校,子弟们都在上饶市里住校上学。结伙去下馆子。市中心的第一食堂(那时饭店叫食堂) 最好吃的是三鲜酸辣汤(肉片、炸猪皮、笋丝)。信江桥头的回民食堂最好吃的是牛肉炒年糕。当地的名酒叫“信江春”,可以零打。口感呛辣,没觉得好喝,但微醺上头的感觉很刺激。
高中时到北京,和要好的同学结为八侣。同学家聚会、下饭馆、去公园,都喝酒。那时北京流行小香槟、青梅酒和玫瑰香葡萄酒。小香槟是加气酒,甜甜的,很好喝。青梅酒度数略高,喝多了易醉。最厉害的一次是在颐和园,一出饭馆门口就躺在路边了。插队时,和朋友一起爬村旁的西山,背了一书包酒,在山顶把喝空的瓶摔下悬崖。醉步踉跄,几乎下不了山。
可能是那时养成了酒量,以后很少酒醉。年终回国,公司聚餐。一桌皆倒,唯我独醒。八大名酒中最喜欢西凤,香型独特,厚而不重,柔而少辣。现在没有酒瘾,只在聚会时逢场作戏。听说每天饭后一小杯红酒,对心脏有益,也照做了一阵。2017年美国肿瘤学会发了一篇酒精致癌声明,认为即使适量饮酒,也会导致癌症。从此几乎涓滴不沾。
据考证,欧洲人喜欢喝葡萄酒和啤酒的习惯是因为在19世纪净水技术发明以前,因为水太脏,人们不敢喝水。当时各个阶层的人,都一天到晚喝淡啤酒。
茶是唯一还保留的习惯。茶有家学渊缘,祖父是浙江农大的教授,专长于种茶和制茶。我对茶叶历史的了解都来自于祖父。记得小时候跟祖父母逛西湖,在平湖秋月都要泡一杯龙井茶,边饮茶,边看湖。一坐就是半天。开始苦不堪言,久之习惯。
在江西时曾经上过一个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式的中学。一星期两天农活。农活之一就是采茶和炒茶。制绿茶的一道工序是杀青。将采下的新茶叶在锅中炒,用高温破坏鲜叶中的多酚氧化酶活性,阻止茶叶发酵,形成绿茶的色、香、味、型。炒青时温度掌握很重要,温度过高,茶叶会焦糊,温度过低,不能杀死转化酶。为了掌握温度,不能用铁铲,而用手在大铁锅里翻炒。时间长了,手掌心又红又痛。
茶中喜欢绿茶,绿茶中最爱龙井和碧螺春。其次是乌龙,乌龙中最喜欢大红袍和冻顶乌龙。不喜欢普洱,因为有霉味。每次家中有人去中国,都会带回茶叶。家中的中国茶叶从来没断过。
旅游时,将旅馆的英国红茶茶包放在保温杯里,加上牛奶,味道不错,也很方便。因此偶尔也喝英国红茶。这次由于疫情,中国回不去,家里存茶殆尽,改喝利普顿茶包。冲泡方便,免了倒茶根清洗杯子的麻烦。利普顿用牛奶和柠檬配味道都不错。川宁(Twinings)和泰特莱(Tetley)的口味也很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喜欢上英国红茶。疫情改变习惯,别了,我的中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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