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伊甸園之夢(36) 紅葉 作品 第十章 2 威利斯教授今天的心情愉快，再過幾天，就是他的二十年結婚紀念日， 他已經同妻子訂好二次蜜月的行程。他心滿意足地望望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妻子同兩個可愛的女兒正朝他微笑着。 他看看表，準備離開，正在此時，宋毅走進辦公室來。 “教授，這裡，請您再看一遍，我想照您的意見修改並不妥當。” 宋毅說。 “ 這個問題，我們上次已經討論過了。” 威利斯教授沉下臉。 “ 我仍然認為，我的計算方法是正確的。” 宋毅堅持。 “ 照我所說的修改。” 威利斯教授強硬地說，那口氣，是毋須質疑的。 “ 我不同意。”宋毅爭辯道。 “ 難道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威利斯教授提高了聲音。 “ 是的，可是，我仍然保留我的意見。”宋毅仍然堅持道。 沒有見過比宋毅更頑固的學生了。 威利斯教授氣得聲音都哆嗦了，他對着宋毅大嚷起來：“ OK， OK，回家去！” 宋毅望着威利斯教授那雙毫無神采的，綠色玻璃珠子似的眼睛， 心頭不可思議地迅速地燃起了一把無名的烈火，這烈火仿佛要將他整個兒燃燒起來。 此時，他恨不得打碎面前的這張臉，這個始終將他玩弄於股掌的， 隨時隨地迫害他的壞蛋。這個人連他做的是什麼都根本不清楚，他有什麼資格做他的導師，來指導他？ 外面的天空，是一片陰沉沉的，宋毅一言不發，氣憤地離開了威利斯教授的辦公室。 臨走時，他勉強向威利斯教授告別了一聲，教授卻裝着沒聽見，連頭也沒抬一下。這使得宋毅的怒火又衝到了頭頂，他默默地忍受着，默默地走開了。 這晚，宋毅駕車繞過幾條街，又來到了附近不遠處的那個酒吧里。酒吧里鬧烘烘的，成群結對的年輕人聚會着，暢談着。沒有幾個他的同族，但是，宋毅喜歡到這裡，坐在靜靜的角落，點一杯酒，想自己的心事。 酒吧的那位服務生，那位藍眼睛的女孩，長得真可愛。她的臉上總是帶着甜甜的微笑。每次，她走過宋毅的身邊時，總不忘對他嫣然一笑。她似乎頗受歡迎，客人們給她的小費也是最多的。 宋毅又要了幾杯酒，這裡太悶熱了，他的頭開始發昏。燈光七彩陸離，仿佛夢境，人生如夢，夢如人生，昔日莊生夢蝶，醒來時， 不知是蝴蝶變成了莊生，還是莊生變成了蝴蝶。 他臨近畢業了，為之付出多年心血的科學研究，如今卻不知意義何在？ “ 你願意和我一起回中國，去開創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嗎？” 宋毅帶着幾分醉意，用中文問那女招待道。 但是，那藍眼睛的女孩並聽不懂，她仍然職業性地微笑着，遞給宋毅一杯酒。 好友劉偉不知在何時，來到了宋毅面前。也許是自己打電話邀他來的。 “ 你替我問問，為什麼她不回答我，我可以娶她。”宋毅對劉偉說。 劉偉仿佛聽見了什麼最好笑的事情：“老兄，想娶洋妞，談何容易？別的不用說，語言就是個問題，我們的英語日常交流沒問題， 再進一步，可就難說了。風俗習慣是個問題，文化背景又是個問題。我真的不明白， 你怎麼還抱着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記得那句電影裡的台詞嗎？ SHOW ME THE MONEY， 這個年頭，如果沒有切實的好處，誰會跟着你？再說，現在就連十八歲的女孩都實際世故的很。” 劉偉不明白都在國外呆了這麼多年了，為什麼宋毅還是生活在虛無縹緲的幻想之中。 “宋毅， ” 劉偉接着道：“ 睜開眼睛看看吧，這是個金錢社會，沒有錢，什麼都免談。如果你是億萬富翁，那你根本就不用操心，你盡可以玩個天翻地覆，就算是老頭，仍然找得到待價而沽的青春美人兒。你難道沒有發現，這兒很多人都是結婚後才出國的？不就是怕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害怕生活空虛，心靈無所寄託。 ” “ 我討厭她們，這些見錢眼開的女人。”宋毅口齒不清地說，他實在已經喝了太多的酒，此時，燈光在他眼前模糊，旋轉起來。 “ 我告訴你，就是一個做酒吧招待的洋妞，她都自認為比你這個准博士高貴。不要以為人的想法都是會變的，有這個可能，但是，就象愚公移山一樣，要等到猴年馬月？打開粒子核子，是夠困難的吧？但是，比改變人的想法還容易一點兒。人們的頭腦，是世界上最頑固的東西，要改變一個人的想法，比登天還難。不然，從古到今，就不會有那麼多戰爭了。” 劉偉說。 不，心高氣傲的宋毅，可從來不會任意屈服的。 “或者，退而求之，眼界別太高。才貌雙全的靚女自然追求者眾多，比如柳雨薇，追求她的人差不多有一個班。好好地找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女孩，成家過日子吧。” 劉偉道。 他瞥見那女招待將宋毅塞給她的寫着電話號碼的紙條悄悄扔在垃圾桶里，但他沒敢告訴宋毅。 聽見柳雨薇的名字，宋毅驀然抬起頭來，眼睛裡帶着血絲，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頓，濺了一身的酒。 他惡狠狠地盯着劉偉，啞着聲問道：“ 你說誰？柳雨薇算什麼東西？ 我一定要找個比她更出色的，更漂亮的女人，我不服氣， 我還比不上許晨曦？ 我宋毅就娶不到比柳雨薇更好的老婆？” “ 好，好，我相信。” 劉偉敷衍着。他在想，這傢伙醉了，把他丟在這兒不管吧，似乎不夠哥兒們意思，唉，等會兒怎麼把宋毅弄回去還是個難題。 “ 老楊同他那老婆，真是蠢男配醜女，這樣的女人，到哪兒找不到，何必當把那樣一個醜八怪當寶貝似地圍着轉？陳之亮，這個溜須拍馬，圓滑的小人。。。 ” 宋毅真的醉了，他肆無忌憚地，毫不尊重地嘲笑着認識的熟人們。 “我說，回家吧。別喝了。” 劉偉建議。 “ 不，我不回家。” 宋毅固執地拒絕：“ 我迷路了，請你告訴我，我的家在哪裡？”他的臉湊到劉偉的面前，笑嘻嘻地 問。“ 沒有錢，一文不值。” 這傢伙真的醉了，他語無倫次，而且，剛才弄灑了酒，現在宋毅滿身簡直就象在酒缸中泡過似的，酒氣衝天。 劉偉應付着：“ 哎，哥們，別鬧了，太晚了，還是回家吧。” “ 我喜歡這裡，這個酒吧是城裡最棒的，對不對？” 這句話宋毅是用英語大聲說的，居然引來了一些稀稀落落的掌聲，應和聲和一聲響亮的口哨。 當夜，他們好不容易離開那個酒吧的時候，宋毅醉得都站不穩了。劉偉扶着他上了車，他提心弔膽地開着宋毅的那輛車，還好，一路上沒有碰見警察。 劉偉將宋毅送回家去，已經是午夜過後了，他只得在宋毅家的沙發上將就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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