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君的持续重复的力量

杨志宽

邓丽君小姐一生42年，短暂奢华波澜万丈。据台湾邓丽君文教基金会推出的数据：邓小姐一生总共留下1364首歌曲。这数字意味着她即便从刚出生就开始录音，也得保持每年至少录制32首歌曲，持续42年。除了进录音棚录制如此巨大数量的歌曲以外，一生开了太多场演唱会，从小到大跑港台新加坡以及东南亚各国各地巡演或驻唱。想像一下除了录音和登台歌唱，满世界飞来飞去，应付各路媒体，多次出席宴席。她真是名副其实的歌坛公务员，当之无愧被日本业界敬重为亞洲歌姬。
我来日本定居已经接近14年，耳闻目睹身边众多日本民众十年磨一剑的匠人精神，很多人持续多年在同一行业里脚踏实地。日本人也常把重复产生力量这样的话语挂在口头。
邓小姐一千多首歌曲中涉及了中文国语，闽南语，粤语，日语，英语，印尼语等语言。用外语录音歌唱的时候尤其需要额外下功夫，能想象出的画面就是邓小姐为了每首歌的录音或登台歌唱，私下里翻来覆去重复再重复地练习，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在邓小姐过世多年以后，我有缘和曾在台湾邓丽君文教基金会成立之初工作了3年的艾丽森姐姐成为知己。她当年曾在基金会地下一楼兢兢业业工作了三年，那里面都是邓小姐走后留下来的遗物。从服装到首饰，从唱片到照片，琳琅满目但杂乱无章。艾丽森姐姐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地下独自一人工作，在邓小姐影像歌声的护持下，把所有的物品一一分类，归档。那三年对她而言等于是上了一所邓丽君短期大学。她向我回忆有很多卡式磁带，整盘磁带的正反面都是一首歌曲的进录音棚录音用的伴奏。能想像邓小姐会在自己的家里或者下榻的酒店房间里，独自一人，把一盘磁带从头到尾进行聆听和歌唱练习。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她的确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地努力过。
一生面对上千首歌曲的录音，勤奋努力实实在在付出，的确有歌唱天赋，真心热爱歌唱，再加上其他诸多天时地利人和等客观因素，导致世人如此幸运在今天依然可以享受到她如此众多灿烂的精神食粮。对她的行动力给予敬畏，对她的付出给予感恩。
邓小姐给亲友歌迷乃至世人留下了很多有趣的回忆。她聊天说话的时候像唱歌一样有韵律感，轻言细语娓娓道来之间有起承转合；她动情歌唱的时候像说话一样有亲切感，行云流水声情并茂之间有情节画面。无论是面对媒体说话还是歌唱，她不是心不在焉而是专注真诚地倾情用语言和歌声表达，这一点给日本民众留下难忘的印象。邓小姐作为歌者，总能让观众感到受尊重，与人交流她能真诚地有目光交流。作为艺术家，她先学会了做人，重复修炼敬畏和感恩之心，这导致她早早就从唱歌的阶段上升到了歌唱的境界。
对应上千首歌曲的录音让邓小姐自然养成了持续重复的习惯，这一工作习惯也进而延展到了她的生活习惯。
邓小姐有很多近乎顽固的生活习惯，某一个阶段喜欢上了某种饮食，某个颜色就会持续执着，直到淋漓尽致彻底接近倦怠才罢手。
80年代，邓小姐所属的日本金牛宮唱片公司的西田先生回忆，某个时期邓小姐喜欢上了鸡肉，认定相对于猪肉牛肉，吃鸡肉更健康，于是就会持续很多天每餐一定除了鸡肉不点别的肉。她会吃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还会催促说服他人也尽可能吃鸡肉。其他工作人员内心苦不堪言，但不忍令她扫兴，舍命奉陪。
如果某个阶段迷上了鱼肉，那就会每天只吃鱼，持续重复很多天。如果某个阶段迷上了豆芽，那也会每天吃豆芽，持续重复到久远。大闸蟹的季节到了，她会面不改色一次连吃三个以上的大闸蟹，管家金美担心地提醒谨防胆固醇过高，邓小姐杏眼圆睁，幽默调皮又一脸正色地回答：就是死，也要吃！
邓小姐每次前往马来西亚开演唱会，晚上演出结束后，回到宾馆之后仍会偷偷和贴身歌迷溜出酒店，在茫茫夜色中寻找黑乎乎，油乎乎的福建面！这是吉隆坡街头小吃最好吃的一种福建面，又称大碌面。比一般面都粗，用猪油渣、圆白菜、瘦肉、鲜虾、甜酱油去炒，别地方很难吃到比吉隆坡的好！采访邓小姐在80年代的贴身随从张夏莲小姐，她回忆起来泪中含笑！午夜街头，邓小姐坐在夏莲的摩托车后座上，两个女孩子出门就为了这碗面，而且形成习惯，到了吉隆坡，必吃这种面。持续很多年，无悔也无怨。
持续重复的力量不容小觑，邓小姐进入90年代迷恋上了粉色和紫色系列，这一习惯持续到生命终结。下榻泰国清迈梅萍酒店，服务生整理房间无意中打开衣橱，但见里面邓小姐的服装几乎清一色是粉色系列。持续重复会产生风格，邓小姐的众多歌迷也习惯用粉色来怀念这位内心纯粹一直保持活泼幽默小女孩儿心态的亚洲歌姬。
时尚稍纵即逝，风格与世长存。邓丽君小姐作为歌者的持续重复习惯，应该会给我们带来启发：不要贪心，什么都要。安于平凡，很不平凡；守住简单，真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