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有好吃这一口。在文革时期,因为经常上顿吃了下顿没到就饥肠辘辘,萎靡不振,有气无力。至今还留下反应慢的后遗症,有时被网友骂得狗血喷头,大笨蛋。那时候盼星星,盼月亮,像盼深山出太阳一般,期望打牙祭(吃肉),每人每月供应一斤肉,分二回吃。只要妈妈那一句今晚开餐有肉的“圣旨”一下,心思老早不在学习上,只盼6点开饭铃一响,热腾腾的干饭,加上香喷喷的红烧肉。吃肉之后那种惬意感,是八零后,九零后,新世纪(00后)人不可能理喻地。
还记得每每教工食堂分肉,老师们也早早放掉手中的活计,急急忙忙赶到厨房,围城般的团团围在炊事员普大爷身边,眼睛鼓得老大,期望他手下施恩,给自己碗里多发几块肉。可是师傅采用共产主义的公平分配,铲子在手中灵活翻来覆去,准确性很高,所以每个老师的碗里的肉基本是半斤八两,大差不差。尽管等待时间不久,有些感情比较冲动,情商较高的人,比如成林老师,还抑制不住唾液腺的分泌,哈啦子不断流出,很是可观。
半斤肉对一家四口而言,每人一两三钱,远远不能尽兴。每次打完牙祭,仍然感到心满意足,可以散一会儿步。尽管只是昙花一现的满足(那点肉儿消化起来还是满快的),的确很是开心。在物资极度贫乏的年代,我家作为吃商品粮的教师家庭,时不时有点肉吃,比起住在2百米开外的村子的农民兄弟,已经达到了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瞧瞧那些苦难的农民叔叔们,除了过年过节,吃肉是一种奢求,没门。农民兄弟们,即使遇到十年没交往的至亲来访不过是煎蛋加面条,已经是上宾待遇了。他们日常三餐也很可怜,照得见人影的稀粥,还得再加些青菜白菜的边叶或者树叶,因此我县得了一个绰号-稀饭县。听说,天上的飞机都听得到稀里呼噜喝稀粥的声音, 呵呵。不光是没有肉吃,炒菜也没有或只有一点点儿油。据说打鱼的渔民只能用姜搽一下锅底,鱼就自己给煮熟了吃。我老婆现在无论鱼大还是小,要把鱼鳞抛光,而我们当年必须把鱼的表皮打下来,油炸了吃。心脏五腑都不能扔,煮熟了吃掉。
记忆最深的是窃(窃食不为偷,因为孔乙己说过窃书不为偷)取家里的食品,偷喝几口冷饭,夹一块冷菜剩肉已成了我的拿手好戏。由于长期没有足够营养供给,肚子常常像有一只手要伸出来,那是一只要饭的手。供应小于需求,只好求助其他办法。怎么办?偷呗。在哪儿偷,正面教育告诉我,在外面的不行。我人小鬼大知道,不能偷别人的东西,一旦查出来就毁了一生的清白。所以万万使不得。在自己家里偷总行吧。无奈我妈不仅家法严厉,抓住偷盗后难免皮肉受苦。由于填肚子要紧,饿了的我不怕挨打,仍然要找吃的。可惜我妈不是省油的灯,有所防备。家里大凡有点什么好吃的都是上了锁的,我和妹妹,遍屋子搜索常常空手而归。记得有那么几次,她忘记锁装有月饼的柜子,千载难逢的机会被我逮了个正着。不光月饼,什么饼都行。还记得桃片糕,堆沙果子(一种CANDY--糖)都是我的好食品。当然不忘好处共享,苦难同当,也给比我小几岁的妹妹吃几块。吃得正在兴头上 ,突然想到不能再吃了,吃上一两个还行,吃得太多妈妈容易发现猫腻,会惹出麻烦来。究竟上次剩了几个她心里有数啊。
一般不敢在妈在家时偷嘴,怕她突然回家撞上惹麻烦。等她出差在外面参加政治培训班或传达什么中央文件。我们大可放心的找好吃的东西,但必须是柜子没锁的情况(现在想起来为什么不砸烂铁锁解放月饼呢?),可惜这种机会不太多。有时妈妈学了中央文件,提高了觉悟,遇到好的心情会开恩,买回桃片糕或是盐锅盔(其实就是加盐的煎饼),都是爽口解馋的主儿。每当这时我们会忘记对母亲的恐惧感,感到亲爱的母亲非常慈祥可亲。此话怎讲,有饼便是娘呗。
时代不一样,现今不管国内还是国外,小朋友们真是非常幸福,他们从来不必为吃而担忧,总是堂而皇之的吃完这箱翻那柜。我比我老婆还要开明,经常问我儿子,今天学校吃了什么,今晚想吃什么,究竟吃饱饭没有!可是不缺吃的小儿子,总是晚上就忘记中午吃了些什么。而且还常常唠叨,又长肉了,怎么办?我说一个小孩,怕什么长肉,一旦长大就要抽条(变瘦),像我一样,虽不是瘦骨嶙峋,但想长胖没戏。有趣的是,儿时的我曾经胖过(估计是营养不良的虚胖),人称大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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