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置疑,春节是中国极为重要的传统节日。一般而言,中国人无论离家多远,也会想方设法回家与家人团聚。年复一年,农民工离家千里万里,也舍得花掉不少辛苦赚来的银子回家和父老兄弟一起团聚。家的呼唤深深烙印在血液里,儿时的故乡永远是梦中的场景,春运就是这一点的鲜明体现,是一个比社会主义建设本身还要有特点的中国特色。
我记忆里永远是那些挤得水泄不通的火车皮,里面的空气绝对不比雾霾天气好多少。不光如此,我们已经不怕挤,哪怕呆在厕所里也心甘情愿。就怕火车不开门,只能翻窗而入,运气不好翻不进去,就呆在车站等一夜,餐风宿露。还有可能回不去,不能与父老乡亲团圆。 儿时的春节权重呀,一年到头,饥肠辘辘,没有吃饱干饭,没有几餐大肉。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年末,可以放开肚皮吃,甩开膀子玩。那种心旷神怡,快活舒适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的。此外,母亲亲自手织的新衣服,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年四季,我都是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那时候亲戚朋友送的旧衣服,也是好东西。过年,在贫穷落后的农村,山谷里是比共产主义还要舒服的日子,怎么不让人望眼欲穿的盼? 我们家是一个相对不太保守的家庭。不一定有一些农村家庭迷信。父亲住得比较以远,一年回家四五次,每次呆一两天。不过春节是要提前回家的,大约呆五天左右。我们有时推磨把汤圆面已经做好了。但是大部分时候是我和父亲推磨,徐婆婆(带妹妹的保姆)喂磨子。还要薰腊肉,灌香肠,做萝卜干,大头菜,准备柴和碳,忙得不亦乐乎。一般在除夕夜之前几天,需找不少时间搞大扫除。整个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得认真清理,各种垃圾和废物必须扫地出门。桌子要抹,柜子要清理,衣物要翻晒,墙壁要刷上报纸保护,忙得不可开交,满头大汗,灰头土脸。但是,想到肉会有的,还有其他好吃的,心里就舒坦多了。 所以一家人除夕夜吃团圆饭,大家要聚集在长辈身边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大年三十的团圆饭也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餐,那么多的东西里,我最喜欢的是舒肉园子。大年初一的汤圆是父亲的最爱,每次可以吃三十个,往往吃得拉稀,得不偿失。我也很喜欢,但是出于客气,留了一些余地。初二是吃面条,和着鸡汤,那个爽也是不可言喻的。初三,就是吃剩饭了,学习和家务事又要不离手了。这时候,感觉过年好快啊。 今天,我们远涉重洋,对于在大洋彼岸的留学生和安家落户的华人,回国过年就是奢望了。中国春节,刚好是北美大学上课的日子,大学教授和学生都不可能停业。除夕那天多半还要正常上课、甚至考试,通宵复习赶作业。春晚结束时,大家可能正在去学校或公司或政府部门的上班的路上。 要问我:你有几年没有回家过年了?我可以自豪的说整整二十五年。自从来出国以后就再也没回家过年,真不容易呀。我常常想没有中国年的日子,是不完整的人生。生命就是体验约定俗成的格式,如果变异太大,终究是不完美,有些遗憾。 有几回,我12月回国两三个星期,即使呆到圣诞节将至,又得返美。离开的时候,国内已经开始筹备春节,触景生情,浓浓的节日气氛让人垂涎欲滴,浮想联翩,往事历历。不过,重任在肩,厚厚的亲情也留不住我,尽管走时恋恋不舍。不过回到美国以后立即进入工作状态,一点年味都没有,电视可有可无。年饭更是,将就匆匆忙忙,填饱肚子就行。 往事如梭,时过境迁,风俗也不是一成不变。近年来,即使生活在国内的人也开始对过年不像以往那么重视。而且过年也不再是单一的方式--守着电视看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有的出门搞户外活动,有的还出国访问,年在邻国,东南亚,我妹妹就和女儿去了新加坡。妹夫与老妈相依为命。年轻人,出去约会自己玩的也不少了。把父母撂在家里。 为什么呢?年轻人一想到要跟父母亲戚长辈伯伯婶婶聚餐,就头大。一上饭桌,各种身家调查就开始了:“你什么时候毕业啊?工作怎么样啊?”“薪水好不好啊?什么时候交男(女)朋友啊?”“什么时候生小孩给我们抱孙子啊?”长辈们本来出于关心才询问这些问题,年轻人出于礼节不能怠慢,必须使劲浑身解数想出各式各样的理由回答。所以,不肖子孙习惯以“公司还有事,不能回去了”为由,躲开家族聚会。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期不待、恨不得时间加速通过,避开这些麻烦?老一辈的人陆续去世,未来的年轻人的世界里春节将会成为普通的假日。长此以往,不光春节,还有一些千年积累的传统习俗,恐怕会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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