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載於《華夏文摘》第一二四四期(cm1502c)和第一二四五期(cm1502d),略加修改 接: 逸草原創:我的山區歲月和藍顏知己(一) http://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MjYyODMy 我的山區歲月和藍顏知己 (二) 恬淡寧靜的日子 每想起山區那段生活,就有恬淡寧靜的感覺。與中學裡被動地“勾心鬥角”和衛校里力爭上游、處處當模範相比,山區醫院猶如世外桃源。 院裡的前輩們多半來自在上海頗有名的仁濟醫院,他們之間有些“政治鬥爭”糾葛和個人恩怨,不過那些與我們年輕人沒有多少關係。年輕人多半來自上海黃浦區和閘北區,絕大多數是工人子弟,比較市俗,也比較純樸。逸草來自上海的所謂“上只角”區域,很容易在這裡被人看高。 到醫院後不久,母親單位有位同事前往小三線有公務,母親托他來看看小女兒的日子過得如何。那叔叔認識醫院旁邊的一個挺大的小三線電訊站里的一位師傅,便一塊兒來看逸草。電訊站里的人多數來自上海某局,其中不少人認識草老爸或聽過草老爸作報告。不知怎麼地,那師傅知道了逸草是草老爸的女兒,一下子就傳開了。且傳言中還有些誇大,逸草便有了點“落難”什麼的味道。加上逸草在托兒所當了回好阿姨,平時幹活不嬌氣,見人總是笑嘻嘻,自然受人歡迎。 此時的逸草剛從衛校全身心投入工作的疲憊中走出。醫院裡的“官”位上無空缺,正好讓逸草充分享受了一下無官一身輕的好日子。周圍的人們正在藍綠搭配、幹活不累的年齡,相處得頗為本色和愉快。偏僻山區生活單調寂寞,我們的口福卻不淺。老鄉們常會拿大米,山雞,小核桃、大鴨蛋、茶葉和香菇,來醫院門口或宿舍附近兜售。我們自買炭和炭爐開小灶,紅的廚藝得以施展。一隻山雞才三毛錢,鮮美可口。吃慣了城裡陳米的我們,無一不被用當年新鮮大米所做的飯給香倒。那用糖精鹽水浸泡過夜、再用化驗室的烤爐烘烤至裂的小核桃啊,至今想起來還滿口生津。 因山區交通不便,各三線單位都有汽車隊運送產品加採購。採購來的東西,不計人力和汽油費,很便宜地分賣給職工。江淮各地的雞鴨魚肉,螃蟹大蝦,西瓜蘋果大黃梨,我們都享受過。而且每回一分吃的就是一大堆,夠我們美上好一陣子。唯有到了冬天大雪封山時,食堂里只有紅燒黃豆,日子清苦些。此時用上些從家裡帶去的存貨。尤其是紅,總有她母親給她備好醃製好的鰻魚鹹肉等美味,讓她帶來。這些美味用炭爐架鍋或燉或蒸或煮,滿屋飄香。 大雪封山的日子裡,病人來得少。年輕人自然會結伴找樂子來打發掉單調和寂寞。我們常去後山爬山打雪仗,尋摘小果子,或放聲唱上喊上幾嗓子。平日裡政治活動和學習仍不少,但沒有人緊盯着。逸草被委以負責科室政治學習的“重任”,總能用短時間打發掉學習任務。餘下更多的時間聊天,或回想以前讀過的小說來給同科室人分段講故事。那樣的日子真是單純又快樂。 那樣的日子裡,我們也增長了不少見識。當年醫院除了一批支援三線的老醫護人員和幾個來自醫大的工農兵學員外,主要是我們三屆從上海各區醫護衛校畢業或受過培訓的青年。醫院主要為小三線眾多兵工廠人員服務,常有下廠巡回醫療。同時也兼顧附近山區百姓,我們因而得以較深切地了解了山區人們的貧困和艱難。還記得老鄉們在醫院附近廉價兜售山雞、大米和香菇,為得是籌錢看病或住院;忘不了那山民獻(賣)血隊翻山越嶺、頂風冒雪來送血,所得酬勞只是三線工人中獻血人的60%;更可恨那獻血隊長是一面慈心貪的吸血鬼,隊員們得靠賄賂隊長才能多得幾次獻(賣)血機會。不合理的工貴農賤現象和巨大的城鄉差別震撼着我們,沖刷去我們對世間人事看法的單純和幼稚。 哥們交情 來小三線醫院後沒幾個月,就到了四人幫垮台日。揭批四人幫及餘黨餘毒的運動雖十分火熱,但有些頭腦的人都能感覺到政治掛帥的日子即將過去。逸草的潛意識裡,可能有了日後考大學或被推薦上大學的願望。原在衛校花在團工作上時間太多,沒怎麼在業務上鑽研。乘這時無多少政治工作煩心,便複習英語學習業務起來。志群的業務好,向他討教或與他共同探討問題較多,自然就走得比較近。後來我和志群都被提拔為科室副主任,成了主任余老師的左臂右膀。常要一起參加乏味的會議,接觸就更多了。那些會議的乏味,便消失在志群不時遞過來的歡眉鬼臉上和我們的傳條聊天中。 逸草以一進院就無懼陡峭山路參加數周下廠下村巡回醫療之舉,和在枯燥煩人的政治學習時會講有趣故事之“才”,贏得同科室師兄們的尊重。平日裡師兄們和藥房及門診部的幾個哥們都愛找逸草聊天。逸草說東說西,講講中學和衛校里的故事,被他們聽來都是有趣的新鮮事。逸草還將從《世界文學》裡讀來的和從二姐那裡聽來的英文書裡的故事(比如蝴蝶夢Rebeca),像說書一樣,一段一段地娓娓道來,把聽講的所有人都吸引住了。 生活在帥哥們厚愛中的日子是挺好過的。在他人值夜班時,總是各管各冷清清的。可輪到逸草值夜班時,師兄們就這個去那個來的成了聚會熱鬧日。一起邊幹活邊玩笑逗樂,或分享好吃的東西。新分來醫院的幾位醫大工農兵學員,也時常來湊熱鬧,常到深夜才散去。 和志群的關係從一開始起就像要好的鄰家哥們。逸草雖比師哥們小一兩歲,可似乎把思想相對較單純的他們看作了老弟。醫院的信件收發室人來人往,毫無隱私可言。逸草中學時期的藍顏知己海鵬參了軍,其參軍的部隊在黑龍江。他每隔兩三周給逸草來一信,用的是醒目的大信封。這一來,醫院裡周圍熟悉的人都知道,逸草有個在部隊的藍友。海鵬這樣做,意在要我周圍人明白,此草已有“主”,莫要動心思。逸草知道海鵬的用意,心中好笑。但這一招確實有效,師哥們因此有點望而卻步。 志群將自己的不少事包括結交女友都和逸草商量。院裡有一位大家公認和志群很般配的俊俏女護士菊。菊與志群同一屆。志群對菊有好感,兩人之間來往挺密,但一直未交深下去。原因可能是菊有點嫌志群家貧。菊有個在上海工作的“表哥”,來醫院看望過菊幾回,志群還幫着招待。但一年多後“表哥”離棄了菊。菊痛苦了一陣,又和醫院旁邊電訊站里的一個幹部子弟交上了朋友。志群也就冷了心。菊後來在男友去澳洲後,痴心等待了多年終被棄,終身未嫁,那是後話。後聽志群的妻子麗潔說,如今從菊身上,已再難看出其昔日曾有過的美麗容顏,很讓人嘆息。 知道自己與菊走不到一起後,在三線工廠來院治病的人中,志群遇到了一位中學時期的女同學。各見對方分別數年後長成了大小伙子和姑娘,互生好感。逸草替他們高興。可交往不久,那女孩就被查出在送驗標本里作假,來騙取病假,拖延住院時間。志群被感情迷了雙眼,居然犯了幾回低級錯誤,未檢驗出其作假。直到有醫生提出懷疑後,才睜大了眼睛,看出有問題。再叫逸草複查,認定了作假。雖然據她解釋,是為了延長與志群在一起的時間,可其形象被自毀,志群有被愚弄利用的感覺,再無意交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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