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战狼前辈
每当说起战狼,就会想起姚登山这个名字。上网去搜他的信息,来自官方网站的,比如他的家乡,比如与外事相关的网站,对他都是正面评价,没有负面信息,他被誉为“红色外交战士”。但在我印象里,这个名字,一直是作为反面教材。
听到姚登山的名字的时候还很小,他最著名的事迹是夺了陈毅的权,自己当了外交部长。
长大之后知道,姚登山不只是外交界的传奇,也是政治界的传奇,甚至是人生的传奇。他用四个月时间完成了登天——入地的历程,他的三部曲是:国家英雄——外交部首长——阶下囚。
作为最具战斗精神的红色外交战士,姚登山本可以作为战狼样板进入教科书的,只是他对外战狼,对内也战狼。对外战狼,让他登天,对内战狼,让他下了地狱。
对外,他和印尼反华势力做斗争,被驱逐出境;对内,作为造反派,夺了外交部大权,当了四天“外交部长”。
那是1967年8月,而3个月前的“五一”节,他还以国家英雄的身份,登上天安门城楼接受伟大领袖的接见,是当时中国最火的新闻人物。
2.文装解放军
姚登山1938年加入共产党抗日队伍,部队被打散后,他被派回家乡召集旧部,继续游击战,他就任游击队长和县委书记。
但凡这种能自己拉起一支队伍的人,都有着领袖的气质,钢铁的意志和与复杂人文环境打交道的能力,所以,姚登山以一介土八路、游击队长能转到外交战线也就不难理解。
1950年2月,姚登山到北京军委武官训练班学习,成为军人外交官。外交系统初创,大多外交官来自军队,周恩来称他们是“文装解放军”。
姚登山先后担任过驻丹麦、芬兰使馆一等秘书、参赞,外交部西欧司专员,驻锡兰使馆参赞。外交部总务司副司长、服务司副司长。
他进入公众视野始于1966年3月,出任驻印尼使馆参赞。
3.战狼外交官
当时的印尼一片腥风血雨,是比反帝、反修更加严峻的外交前线。
事情缘起1965年9月30日,病重的印尼总统苏加诺在印尼共主席艾地策划下,派卫队以军队图谋叛乱为名,逮捕并枪毙了几个将军。随后,预备役司令苏哈托反扑,消灭了总统卫队,软禁了总统苏加诺,并对主谋印尼共产党大开杀戒。
由于仇恨中国对印尼共的支持和觊觎华人财富,苏哈托也对华人大开杀戒,三十万华人被杀。
苏哈托还把矛头直接对准中国政府,断了中国大使馆的供水和粮食,并组织便装军人围攻中国大使馆。
中国召回大使,留下姚登山任临时代办。姚登山站在外交战线第一线。
以下是《人民日报》报道:
1966年4月15日,“一百余名印尼军警部队伙同右派暴徒,共一千余人,用装甲车和卡车撞开了大门,冲进大使馆内,扯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狂叫反华口号,大肆破坏,砸毁和烧毁了大使馆的房屋、设备、汽车、文件和用品,抢走了汽车和大量财物,打伤了一等秘书吕子波、副武官时心仁等中国外交官五人。”(人民日报,1966年4月16日)
1967年4月23日,再次发生了大批印尼军警包围中国驻印尼大使馆,中国驻雅加达总领事徐仁被武装劫持扣留八小时。4月24日,印尼政府无理宣布中国驻印尼大使馆临时代办姚登山和总领事徐仁为“不受欢迎的人”。(人民日报,1967年4月25日)
中国政府随即宣布印尼驻中国临时代办巴伦和参赞苏玛尔诺为“不受欢迎的人”。
4月30日,临时代办姚登山和总领事徐仁回到北京,周恩来等国家领导人前往机场迎接,首都各界群众7000名人组队热烈欢迎。姚登山一夜红遍全中国。
周恩来、江青、陈伯达、陈毅到机场迎接“红色外交战士”姚登山。
情绪激昂的姚登山在机场控诉印尼政府。照片上可见康生、叶剑英、江青、姚文元、陈伯达。
第二天是“五一”劳动节,天安门前举行盛大集会,伟大领袖及党和国家领导人与民同乐,姚登山和徐仁被安排登上天门城楼,接受伟大领袖的接见。
1967年五一节,伟大领袖在城楼接见姚登山(左三)、徐仁(右二)。姚登山兴高采烈挽着伟大领袖和夫人的胳膊,显得有点没大没小。
上面是人民日报登载的照片,国家英雄姚登山左臂挽着毛泽东,右臂挽着江青。一位外交界的高级领导看到照片,只说出两个字:“完了!”
4.战狼造反派
周恩来、陈毅很赏识姚登山,没想到,姚登山对外战狼,对内也战狼。而且战狼耍到陈毅身上。
姚登山回国后,四处作报告,鼓吹斗争,扇风点火,不仅宣讲外事斗争,也介入派系斗争,成为外交部“革命造反联络站”的首领,并和王力搭上关系,服从王力的指示,多次顶撞周恩来,揪斗陈毅、姬鹏飞和乔冠华。
8月19日,北外造反派占领外交部,宣布中止领导班子工作,由姚登山主持外交部工作。这期间,姚登山鼓励“三砸一烧”,即砸印度使馆、印尼使馆和缅甸使馆,烧英国代办处。从“五一”的红色外交战士到8月夺权,成为外交部实际掌控人,群众戏称他为“姚登天”。
周恩来曾说:外交工作,授权有限。外交系统的决策权是要死死掌控在中央手里的。姚登山但凡理解这句话,都不会有后来的姚登山。
23日,周恩来召集外交部开会,斥责姚登山,责令他取消接管外交部的指挥部。
9月1 日,周恩来在北京市革命委员会扩大会议上发表讲话,指出外事口完全脱离了毛主席、党中央的轨道,一小撮极左分子从极左方面动摇无产阶级司令部。指出外事口里面有敌人,等于公开宣判了姚登山的政治生命死刑。
当夜,姚登山家就被抄。姚登山躲在外交部不敢回家。
北外打倒姚登山。
1967年10月,中国和印尼中止外交关系(1990年恢复),此时,战斗在印尼外交前线的英雄姚登山已经是阶下囚,9月14日,他被隔离审查,失去自由。
1971年6月11日,外交部在北京工人体育场召开批斗大会,姚登山被戴上手铐,宣布正式逮捕。他被关进秦城,直到1980年获得自由。
八十年代,姚登山住在东单一带一个旧式小楼里,享受司级离休待遇的他,每天去东单公园晨练散心。
东单公园不大,转一圈,所有人都能打个碰面。我仔细看着网络上的照片,回忆是否曾经在公园里见过他。整整13年的监禁,气质肯定变了,战狼变成了老羊。
1998年,红色外交战士,一代战狼楷模姚登山去世,享年8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