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游泳长江，伴着一生。

幼儿和现时就住江边。冬雪的早晨，拎着救生圈去游泳，路过那边武警岗哨熟识了，打打招呼，游泳哪！冷吗？

汉口江面水温，与重庆、上海差不多。长江流水，天气气温再冷，下雪，岸上结冰；江水是奔流不息的，水温摄氏4度。所以扑嗵一声跃入江里，旁观者着鸭绒袄尚觉寒瑟瑟冷飕飕，自己入水一刹那的确难受，整个身子惊悸颤颤，比电击厉害得多，全身心的惊澜，但一两秒时辰就好了，在江水里感觉温暖呢。尤其伶仃浅水区域，小鱼儿冷不丁地扎你的小胫、大腿。它们是嘴吸允，一口咬来痒酥酥，荒荒地麻木着你，你预感着美妙的生物针般的莫可名状的细细浅尝的被刺激。这，就是冬泳的感觉。小鱼儿喜欢人的汗毛胴体。要是泳者在水里坐于软绵绵的青泥沙底，还有河虾儿没头没脑地撞来碰去，程度轻些。偌你的手掌拨拨水浪，发出声响，或哼哼军舰进行曲什么的，鱼儿虾儿顷刻四散了。它们喜闻人体温暖，讨厌噪声。

长江冬泳的劲头就在那入水瞬间的快感，过瘾！许多人爱做做这般热身运动，那般慢慢地下，慢慢地浸入。冬泳当然不可陡然冒失。有的说冬泳是极限运动。要冬泳，首先，一般夏天是江泳爱好者，历经摄氏20度水温，长江火炉城南京武汉重庆等热烤气温可达摄氏40度以上，长江流水水温不过30度。这是一个普通的游泳季节。你得会游泳。再递进春秋两季，长江水温摄氏10度以上，岸上人们穿着毛衣、外套辰光，如五一节、中秋节前后，到了寡众的泳季。你敢不敢、愿不愿下水，不为别人，为你自个儿。这是第二阶段。让人胆颤心惊，毛病吧，游泳；有的男子有意，女子阻拦，有人情道理；不如回去，吃螃蟹喝啤酒来得清爽惬意。我从小敢望断秋水，白露不觉五更寒。划臂江流，蹬击瀚浪，凝秋横江，人泳江流。上善之水，殷殷地随人意，盈盈地暖人心；让你轻轻地袅来，又悄悄地挥去。不为什么，不瞥蛟龙，也未惊鸿。噢，有时候哈哈气，吐吐呛水，扰得水鸟咿咿咿飞出芦苇丛。瞄瞄江东，瞅瞅江南，也木得日出江花的木个印象。

第三阶段，相约在冬季，是长江的冬天，不是台北的雨。之前好多同事朋友信誓旦旦，跟你去冬泳啊。我欢迎，但不招兵，不买马。届时你不要当真。人间好事，来与不来，皆善。鱼在乐，吾亦乐。善也。元旦时分，春节前后，江水摄氏10-4度，差不多的数量级感觉。天气气温低于摄氏零度以下，江水不低于摄氏4度。你只要下去游泳一次，万劫不复回。从此不惧冬泳。没有这头一次，就没有未来如意、洒脱。长江的冬泳男女，健身者中的健儿吧。泳者，总有死去的。活着的人尚有不惧死而游泳。嗬嗬。

冬泳者喜欢抱团，协会呀，标语呀，纪念呀，聚餐呀。这般，那般，有照应，有热闹，有人气。行行好。给点儿自由，行吗。我一辈子为社会运动、工作开会、纪律、规则、限时限刻，永远的夹钳得呆头傻脑。我想，游泳，自我的放飞心灵、身体的自由的活动，就好；鱼跃长江的时光，是青春，是精神，是生命的一曲布鲁斯。自己捏拿。捏拿冬泳的魅力，寻找自我的快乐。哈罗。

长江横渡最上游在重庆。都是冬天。一次从小石坎那边下坡到嘉陵江，横渡嘉陵江游淌约2公里江面抵江北，很轻松。再乘江北小轮渡回到朝天门码头我工作的客船。有了横渡小河的经验，才敢谋划大江。重庆的川江不是开玩笑的。一次，东方红37号轮船在南岸野猫溪检修。早饭后，我下水横渡。重庆江面冬季看似窄，也流速很急。我预计横渡过江北岸登陆，直线岸距离5公里即可；那天，竟冲下去8公里，激浪江心，心里颇紧张，未乱方寸亦不假。问题在于人泳抢不进缓流，就无法拢岸。游到江北寸滩，见有豁口岔水势，感觉江水流速稍缓，抓住时机，奋臂搏击抢浪，拼命登陆，抵岸滩，着地，双腿都发抖抖来，软软瘫躺于地。好心人赶来拉我，问，你们船海损了吗？就是沉没事故的浮生者，我。嗨，顺着江北走回去，买票过了两次轮渡，已经下午才回野猫溪。从此不敢马虎川江，险些要了我的命。回船，挨了船政治委员的批评。“玩命哪！”

重庆的江水是腾。人泳其间如奔马群，翻腾咆哮不好驾驭。

泳者下水有三件必备物：救生圈，钞票，防水袋装衣鞋。救生圈是中国海军两头吹气制式橡胶圈，保险，方便。银票不怕水，购饮食水用，冬泳起来特冷特饿特渴。登陆要讲文明，穿好简单衣履，最好将泳裤换下，防水袋真顶事。若觉寒冷，就跑步吧；血肉之躯，出寒江水，那个哆嗦，嘿，凉个透心。

武昌横渡汉口，是传统渡江线路。因为江流受黄鹤矶头的阻碍，扫向汉口刘家庙。泳者顺主流的走势为佳。后来1957年建长江大桥炸掉黄鹤矶，长江主流遂改直下江南月亮湾、青山夹。所以，当今横渡长江武昌下水已经很吃力了；还有汉江口的出水，阻力大。新的两重关，游泳渡长江，武昌中华门下水，一跃不过主流，二跃不过汉江口，刷落江南就输。武汉三镇江水是汹。汹涌澎湃。当权者建设，不识水性，主流改向了，拍拍脑壳啊。武汉的冬泳最寒冷。滨江公园登陆是我家。

南京我是从三叉河下水的，冬泳横渡长江到浦口以下。南京的江水是荡。一年四季满荡满荡，平平缓缓的宽阔。

在黄浦江高昌庙系浮筒时，北岸码头是江南造船厂的远望号轮船。我轮钢缆与锚链裹了，几个水手怕死，说是不会游泳不下水。政委到房间喊我，下水。我从热被窝爬起来，跳入江里，潜水清好。男人要点勇敢。为自己。黄浦江水很深，水里黑咕隆咚，挺吓唬人的。

上海外高桥游泳场啊，就处于吴淞口外以东，浩瀚的水天相连的长江口南岸。那里地势平坦、沙滩细腻，风大浪大，真是个辽阔无垠的天然泳场耶！豪迈。东海的胸怀，浮力大，波浪起起伏伏，正弦周期长。原来是英美法人等开拓消夏之处。那天，我从外滩码头乘黄浦江交通艇到高桥，再步行一路问去走去的，也是冬季去游泳。一个人专场，我好生喜欢，人生机会不多呀。玩水。当地青年将我看成台湾来的高级船员，“侬格起码大副来斯。”

购买康泰华夫饼干充饥，店家妇女悄声问，侬爹地船1949从阿拉里厢开台湾好伐唻？钞票多多啦今朝。

夜晚回来，政委问，谈恋爱去啦？他嗓门怎么细捏了。我可以不答复。今天不值班。

男人的气质，有时候官阶、银子尚充不起来。Captain又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