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登陆艇LSM206 （7）
民生公司的船舶规模和驾引机技术力量，在川江，私营公司中，最大最强。长江中游、下游，就不一定了。川江航船较小吨位，马力大，营运成本高，赢利也高。中游船舶略大些，下游船舶吨位大，慢车速，航海型，总排3-4千吨，马力1-2千匹动力。主要是烧煤蒸汽机动力。日占领时期，柴油机小马力动力船盛行。 引水员队伍，民生公司川江力量，传统湖北秭归籍青滩一带，家传居多，如杜姓闻名，住家宜昌。四川万县如杨姓等，重庆王、薛、冉、莫等姓，住家重庆等。中游领江，传统湖北汉阳人多，湖南人一部分，住家汉口。下游领江，传统江苏人居多，湖北人一部分；住家上海，有些住汉口。
纵观三段领江人待遇，川江领江最高，且无洋人担任川江引水的历史记录，包括川江舵工。他们穿袍马褂，圆宝鞋，带瓜皮帽，用怀表，长管旱烟枪，喝浓沱茶。鄂西川东习俗。有的是洪门袍哥作派。叫舵口手并用，宜昌、四川口音，反正川江舵工是自己带着的同籍徒弟、下辈。
中游领江穿着一般，待遇最低，两湖人氏开口“您家”、“过早吗？”有的是青帮字派。
下游领江着西装革履，戴瑞士手表，海派绅士架式。待遇略低川江领江。叫舵用英语。中游领江也是。学舵工，首先要学会用磁罗经，听懂32个方位叫法，并看懂罗经与航向的关系。 轮船用语，都是洋泾浜航海术语。这就是英国航海科技的传布，英语的传播和实用，形成文化。
有舵工技能和资历，才能够考试领江、驾驶员执照。后者，称之待之为高级海员（轮机长员、报务员亦是）。
卢作孚先生启用外省人下游大领江A，是从长计议，考虑到民生公司向下游发展，向上海、海外，开拓航线，作战略接力、铺垫人才。
果然。 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向中国轮船招商局，廉价出售美国海军一大批在远东、太平洋西海岸的退役运输船，帮助中国政府大势恢复水运行业。国府在重庆，国营水运力量及海军船舰几乎为零，几条破旧船而已。其中，招商局购得美国运输船中，有一批拆除武备的海军LST、LSM、LCI、LCU/LCT，四大类型登陆艇；有的几乎是新的，刚横渡太平洋而来。这是最先进的美国海军登陆艇廉售给中国商用啊。 国府上下很兴奋。
交通部呈报蒋主席，给四类登陆艇命名。蒋中正签批：中华民国的船，以国号开头。所以，招商局的LST型，命名中字号系列，行内以船型编号“101”起头，通称“中字101艇”；实际船舷只标写阿拉伯数字“101”，即指中字101艇无误。最初四类登陆艇买得不多，LSM型，以船型命名华字号系列，编号“110”起头，通称“华字110艇”，实际船舷只标写“110”，即指华字110艇无误。LCI型，命名民字号系列，编号XXX起头，通称“民字XXX艇”。LCU型/LCT型，命名国字号系列，编号XXX起头，通称“国字XXX艇”。这些，是国营招商局的初始四大类美制登陆艇专门编号规则，合成“中、华、民、国”含义。激励招商局航运业，以国家利益为重。
1946年，美国国会通过512公法案，将美国海军在远东的各类军舰912艘，赠送中国海军。中国海军专门在青岛，成立海军中央训练团，接受美国海军馈赠四大类登陆艇，美中海军交接官兵，一对一培训，授课与实际操作结合。夏天完成接艇成军。
海军司令部请呈报蒋主席，给四类登陆艇命名。蒋中正签批：我们是盟军，讲中美联合。所以，海军LST型，命名中字号系列，中字开头，后合尾字“海权鼎盛，建功興业”，“训练”等等，即编号“中海”中字艇，“中权”...等等。
海军LSM型，命名美字号系列，也是合尾字辞组，如“美朋”、“美盛”、“美乐”，等等。 LCI型，命名联字号。 LCU等等，命名合字号。
国军美制登陆艇，字号就以“中、美、联、合”开头，双汉字组成一个艇名。纪念中美盟军并肩作战，历史意义重大。
中国海军接受美制各类登陆艇，艇长军阶及军官士兵乘员编制，比美军增涨些许。如LST艇长中校，LSM的少校，LCI的少校，LCU等等上尉。 对这种先进的现代化军舰，雷达、导航仪等科技装备，既昂贵，又保密，又陌生；火炮射击系统，机电系统，驾驶操作系统，艇首大门开启和关闭系统，艇尾锚绞机系统，等等，前所未有。既要努力学习掌握，又增添人手，军官、职业军士、专业兵员，素质提高，不同以往。
中国轮船招商局，矗立在上海外滩的西洋建筑风格的大楼，昭示着洋务运动以来，中国的航运界龙头老大的地位。其管理层多广东人、浙江人等士绅。如招商局船务处处长，兼任交通部上海航政局局长。抗战胜利了，招商局原入川的六大江字号客班轮等东下运营。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廉价售出一大批美制运输船、登陆艇、自由轮、拖轮、军改民用船等。又接收一大批日伪敌产船舰。资产急聚膨涨，船队空前规模。
私营民生公司，被廉售船，无份；日伪敌产船接收，无份；抗战为国家军运贡献及损失，赔偿，暂时未考虑。
卢作孚是交通部次长。
民生轮船公司仍然航运着。
A在民族号客轮任职半年后，1946年初，过了春节，公司通知A，准备到上海，接受美国海军LSM中型登陆艇；具体另行通告。A推荐文宝善接替民族轮大副职务。堂兄官志老师的女婿啊，A报恩。 民族号轮船，战后四川下水，先渝宜、渝汉，后渝宁航线，重庆下南京首都的旅客特别多，又是胜利的第一个过年。然后两个渝沪往返航次，文大副的公司考核合格，通知下达。4月，A被卢作孚招见，谈话。
交通部考虑民生公司抗战军运功劳和损失，经研究，租借5艘美制LSM中型登陆艇，给民生公司，作川江航行试验。因为，A战前是淞汉大领江，中外军舰，进入长江航行，一律需要领江引水；A懂得军舰航行作派风格规矩，驾驶性能要求，等等。这很重要。
还有重要的，财产是招商局的登陆艇LSM，在江南造船厂，改造。美国海军驾驶轮机军官、士兵现场指导使用操作；交通部专家，招商局工程师，造船厂方面，综合完成军舰改商用。接船大副必须到场，监造船方主管。
卢作孚起先闻讯交通部批准租借民生公司，华字艇5艘事宜。他是牢骚的。什么船？男不男、女不女，搁在那里没人管。意思是，这种船，说它是军舰，又不是传统的兵船样式；说它是运输船，也不是传统客货轮样式；而且是柴油机动力，长江商船从没有过这么3600匹马力推力的内燃机，耗油量大，不知好不好用？
他同时是积极的。招商局出船，他们就买了大几艘LSM；民生租借、出人力资源；民生公司发展缺的就是船，而且是最新型美国打赢仗的军舰。招商局买了大几艘LST，做长江下游和海运，不用试验。格老子！卢有点愤愤然。
卢还问到了战前上海铜沙大领江、美国人史密斯。
“熟吗？史密斯CAPTAIN，现在是美国海军上海港口司令，海军上校。”卢望望A，喝一口白开水。
怎么不熟呢，战前，在吴淞口锚地，他下舷梯，我上舷梯去，共乘一条小汽艇；有时，在船餐厅里，与船长等共进餐饮。A，招牌式的笑笑，喉咙里发出真诚的感叹，“呵呵、呵”。笑意在微微点头，实则是给对方的，感觉。
这种点头方式，很难学。
日本宣布投降，美国第七舰队已经封锁长江口。日本驻沪陆海军，没一架飞机，一艘军舰、小船，从上海黄浦江，逃亡日本成功。有逃亡的，被逼回迫降，或返航，严处。美国海军的网。兜得极其紧密。
中国各地，都有国军将领接受日军指挥官投降。惟上海没有。美国海军第七舰队，派遣一位分舰队少将司令官，担任驻上海军管司令；派遣一位准将担任上海防卫司令，派遣史密斯上校担任上海港口司令。驻沪日本海军舰船、飞机，一律被美军俘获；日军官兵被缴械，送郊外战俘营。上海受降的是美国海军。排水雷、清航道、占领要塞、信号台、军港、码头，建立防空网、雷达站、长波电台，等等。到上海港接受美国登陆艇，少不了与美国人，交道噢。 中国海军司令部，此时还在重庆江北地名叫山洞的那哈儿，搓手呢；重庆梁沱里，只有几条百把吨的清末民初的浅水炮艇。象征性舰队啊...
招商局LSM，华字艇5艘，编号110-114。民生公司接受的第一艘，是哪号？船长大副是？A讲过，1972年我念高中，没记住；不懂。
第二艘是A接受的，1946年初夏，华“113”艇。轮机长是宁波人，老轨。因为内燃机轮机长员，那时极其稀贵；而且，USS LSM 现代化程度高，驾驶舱、甲板舱可全封闭；冬季锅炉暖气，夏季空调冷气，供应。冰库两个。电磁炉、时令锅、电风扇一应俱全。美国海军舰艇，设计制造理念是“大蓬车”精神。美国人的生活方式，人文的，吃喝拉撒睡洗功能齐备。全艇乘员都有固定床铺；士兵三层铺，军官两人上下铺舱室，艇长、副长单间舱。英日舰艇的士兵，吊绳铺，白天撤掉，晚上困觉、捆睡等，极其节约空间的局促。美军舰艇不这样。
按照交通部专家统一改装图纸，华113艇，驾驶室的舵柄、车钟、磁罗经、船钟等，上移至舰桥。商船的驾驶引水指挥者，与舵工、车钟手等，在一个驾驶舱室；商船传统历来如此，一是航行操作，人手紧凑；二是不需要舰桥、驾驶室分舱隔离，人身安全防护。
113艇水手长,是B的族兄-应文，民生公司四大叫鸡公-狠角儿水手长之一。报务员是海军来的。船长最后才到。即将出厂试航啊，车舵效应、最大航速、甲板上与机舱下的配合磨合等等。民生公司总船长周海清，出马担任华113艇船长。
6月，吴淞口外大海茫茫。华113艇，改装出厂，试航半天。平潮水位，双车加快，14.2节；经济车速，13.3节。舵效率，14秒，转向动。
启航重庆。
启航前，A前后查看吃水；观天气，晴空、滚云，可能有暴雨。A吩咐水手长率人员，挂妥舰桥的敞蓬帆布-现在是驾驶台了。挂好了。晚饭后，南码头开航，天黑了；周船长上驾驶台，心宽体胖，瞄瞄顶篷帆布，说热死人啷格；对A说，顶蓬拆了，凉快些哈。
A叫水手长带人拆。水手长滴咕，刚叫装好，又叫拆掉。真烦哪。
拆了。周船长迎风快活，啊，凉爽噢！话音未落，风向一转，刹那，一阵暴雨砸下来，驾驶台的人，都成了落汤鸡；周海青，一样啊。
A命水手长带人再搭好顶蓬帆布。
113艇，夜行黄浦江，过外百渡桥，中国处女航次。霓虹灯闪烁，探照灯，航标灯，囤船照明灯，停泊灯，高楼窗灯，工厂射灯，一片迷离密麻。周船长操作驾驶台，突然发令：稳舵！停车！黑夜里，黄浦江潮水暗涌，推来揉去...周又令：请大副上驾驶台。
大船按规矩，始发港、终点港，大副执更船头。A上驾驶台，周船长说“懵了”，失了航向，往哪儿开呢？黑夜上海港区啊，吴淞口啊？
A站在周原来站的位置，舵工左前方，拿起美国望远镜，叫双车进二，航向70度。几个口令，会让来船；135度！出吴淞口；航向310度！淞汉值班大领江熊诚，接过A的位置，引水航行。
7月正热，重庆港，华113艇锚泊嘉陵江河里，卸载两翼木驳船。周总船长下去了，次日，民生公司命令到：A担任华113艇船长。
华113艇的，第二航次，渝沪下水；南京，下关三码头，B等来了他的船长舅舅A，登上华113艇，做舵工舱西崽。就是全船四个舵工的侍应生，学舵工。
B是镇江尾巴，江边，木船作坊家里出身，镇江中学毕业。因父死于日军炮火。生计无着，读书无着。投靠A，学技艺。 镇江木船作坊，修漂海的，往南通、上海船；修上江的，往长江皖、赣、鄂、湘之船。作坊大小不论，一概叫“大厂”。修理运河的木帆舟楫，作坊很大，也叫“小厂”，一般设置运河小河口里。井水不搭河水，传统意思。
B祖父念书考中县学秀才。他家作坊，故曾称秀厂。生意不兴隆，人丁挺旺，几代男丁多。乡亲们说，他家传统，修船实在-不漏水！（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