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lphine君和芹泥君思考聪颖。本不想写,又想想读者宽容理智,写两点。不然对不住人。
多年前给复旦中文出身高级编辑电话牢骚,喂,学的那些文学史概论理论都是废的,两句屁话,普罗-无产阶级大众文学,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作家与生活的关系,行路万里。张爱玲研究是水到渠成。
一. 对张爱玲生活城市的比较熟悉。她成名、主创在上海。她的家境我不可能企及,她比我爹年长许多。有意思我从小喜欢到处逛,严格地说卅四十年代与五六十年代那个城市格局差不多,张喜欢的地方,我同样可以喜欢。当然是读了张的作品才知道,哦,原来张大小姐欢喜的地界呀!所以阅读早精神饱满。张是民国最有成就女作家,读完其作心情总是感伤于闺泪、妇怨,无希望和亮光。张1995年在美逝世,我成年,起码对她年轻时代城市生活的轨迹,触摸了些;反过来,对领悟其思想创作感情,理解作品,很有帮助。例如西比利亚皮货店,很多人知道的名牌店;我敢大胆地进去,那老师傅营业员比我穿得体面、分头油亮;你目光坚定,请取出看看,他很乐意的,敬业的;完了道谢就好。
丁默邨是留苏的中共叛徒、中统高干,汪伪极司斐尔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头子,比李士群官大。郑苹如是国府沪法官之女,中统谍员,色诱丁去购买裘皮大衣时,准备动手制裁;郑闪念的复杂心理未发信号,丁察觉异样,将500美金掷柜台,就是我未看书先看蓝狐的柜台,拔腿狂奔马路对面,发动汽车开走,郑的埋伏同谋枪声才响。马后炮。丁脱逃反手马上布控将郑等逮捕。太平洋战前上海绝密案。张爱玲一介中产阶级女作家哪能闻得此味道?她爱人胡兰成吹的风!张在《色戒》小说里,将皮货店改写成首饰店。她的印度闺蜜炎樱家,开着一家小小首饰店;她常去。书里店的气派描写,西比利亚。这是历史过程。电影人员不了解上海生活方式,将遗憾留给艺术。
二.胡兰成绕不过去。张迷一致声讨胡。我先看张创,再读胡书,几乎全部。他俩以文相识,惺惺惜惺惺,相爱相亲,男女作家,不囿共同语言。张氏河北丰润籍,胡北伐前在燕京大学副校长室作文书;都会京片子语言。张在港读书,胡当过编辑,都熟悉港英风情。胡是汪精卫陈壁君惟一称作先生的幕僚,汪的政治秘书,汪国府宣传部次长,大笔杆之一。大陆出版过胡的自传体散文集《今生今世》删节本,我通读了全本。胡评价张“民国时代的临水花照人”。既针对创作、思想、人的情趣,美学批评。没谁比胡看得精当、贴切。“汉皋解珮”是胡散文一章。典故汉江边读书的男子,迎面碰着两个美女,他直眼看美;美人并不怪他,笑颜相向,还分别解下胸佩的美玉,一齐送他,含笑而过。待男子再回首,两美女不见了,低头看手里,两块玉亦不见了。胡兰成就曾经拥有这两块玉,一指张爱玲,一指周训德。后来都不见了,他当然惆怅无奈。文学批评界没有看到这一层意思,是遗憾的。
周训德是胡在湖北主报政的17岁小蜜,助产护士,汉阳县城高路庞天主教会医院工作;胡等报要人借住在这里。加拿大外科大夫白求恩从香港到武汉,就在此院为国军伤兵动手术,半年多后赴华北前线。现在,教堂还在,胡兰成住的西式砖木结构三层医院旧楼还在。小周在胡的笔下,泼辣而纯情,楚楚动人;张爱玲可以不在乎范秀美,盯对小周,不含糊;胡张分裂既有感情内因,更是社会动荡,政治局势,及上海文艺界名利场的多重利害冲突所致。胡的负心;张大小姐毕竟是个女人,需要感情慰藉,需要家庭温暖,需要生儿育女,需要人之常情及尊重。因为她自幼的家太扭曲,爱得到太少。说她小女人深意如此。作家与爱情的关系,已超出文章范围。小周我寻找她不愿露面。周当年毕竟太年轻,胡、张的精神光圈太厚重。历史已经如此,不能假设。
《小团圆》问世,与《今生今世》比照来读,两位大作家都没有讲假话。这本身的意味非同寻常。至于读到《小团圆》之前,个人对彼岸张爱玲的感情价值观里对胡的位置判断,文学之感觉号准了脉。不然今天没嚼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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