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回到房间里面,听见欧静开始说话了:
吓人,
人吓人,
真是吓死人。
男女之事,本来就是天雷勾地火,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精神范畴了呢?
江帆看见有人给她撑腰,也说:青颜也是,管她什么事情呢?
她!
欧静突然把手里的烟灰一抖:她,她写什么诗嘛,她根本就不是写诗的料。
结果手一不留神,就把盖碗茶具推翻倒地板上,盖子碎了,这是江帆的获奖礼物,一套玫瑰花纯白骨瓷器盖碗茶具。
江帆立即握住欧静的手:你又醉了!
江帆看见欧静的手没有被弄破,就放下心来,立即叫永丽来把地上的碎片捡到垃圾桶里面去,永丽觉察出今夜的不寻常,虽然跟她没有关系,但是她心里面控制不住,她慌慌张张拿着扫把从厨房里面跑出来,结果江帆又说:你还是先拿报纸把这些碎片包起来,再放入垃圾桶里面去,免得倒垃圾的时候划破了手。
永丽又急急忙忙地往厨房里面跑,江帆急了也过吼:你往厨房里面跑啥子?报子在书房里面!
只见永丽又转了一个方向,往书房里面跑去。
永丽的耳朵有问题,越是着急的时候,耳朵就开始不听使唤,越不听使唤的时候,就越着急。
欧静虽然喝醉了,但她说话是依着自己的本性的,她天性朴实,朴实中又透满了灵性,这使得她很容易让人喜欢上她的诗歌,而且就诗歌本身来说,她能达到的地方也回归到了语言的本质,摒弃了已往那些繁琐的比喻,排比,暗喻,过多的使用形容词或者滥情等等坏习惯。
比如她所说的好东西,在诗歌里面就是一,二,三滴露珠。
快乐呢,快乐是什么?
快乐就是跟她一起喝一下午的茶,做一百个鬼脸。
欧静趁着酒劲,对江帆说道:还记得那个时候吗?我们一起到北大中文系去朗诵诗歌,你往台上一站,好那个啊。
江帆知道好那个的意思就是说江帆长得漂亮的意思,她反问道:未必然你长得不好看?欧静解释说是气质。
欧静叹道:那个时候多好啊,我好嫉妒你在台上一站那一刻。
江帆却不以为然:你不觉得那个时候反而不正常吗?我们都二十出头,不就写了几首诗吗,就受到那么高的荣誉,不正常的。
江帆在回到她的诗歌的时候,即刻恢复了理性。
江帆跟欧静不一样,江帆继续着她一贯的反叛,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过,江帆这一生想要的是什么?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那些物质的东西,她欧静即使把整套茶具打烂完,江帆也不会心痛的。有次江帆突然想起要学开车,我们都为她这个想法有点冒汗,要知道,她是生活在别处的人,有时候走过路都要开小差。知道她脾气的弟弟对她说:姐,你未必然还稀奇开车这等俗事,你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人,对不对嘛,这车还是就不必学开了哈。
江帆跟弟弟关系很好,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就乐呵呵的算了。
而欧静呢,她想回到从前,离开前夫那么久了,日子过来过去的,还是以前的时光美。
从前的欧静,是自然的美丽,她从乡镇上参军入伍,当上了卫生兵,后来进军医大,然后转业到地方,当她穿着军医制服的时候,还有着一种别样的美,她的前夫看见了她,也是喝醉了的时候,就开始追她,追得她在雨中满院子地跑。
追到手以后,她丈夫还想满世界的跑,做为人妻的她,作为母亲的她,就想停下来。
那个时候,她很痛苦,越痛苦的时候,她就不停地写,她跟永丽说她写啊,写的。
写出来的却是快乐和美丽。
因为,她安静地把痛苦处理掉了。
欧静有着她独特的美丽,这样的美丽在我的眼中,是一种苦菜花的美。
每次看见欧静,大家都喜欢她的安宁美,但是,我却看到她骨子里面的能量总在某个地方涌动,怕有决堤的时候,只是她能不能输得起的问题。
有一次,欧静醉过以后,跟江帆争论起来,她肯定敌不过江帆的,于是拿起酒瓶就跟江帆扔去。
江帆一闪,躲过了。
后来,江帆还是原谅了她,因为她知道这个妹子苦啊。
欧静内心摆脱不了在江帆面前的自卑,她认为江帆的命比她好,但是她真不知道,江帆并不这么看,欧静身上独特的朴实和灵性,不是一般人都有的。
人总是觉着对面的风景要好些,这才是应该有的道理。
我曾经跟着江帆,永丽去过欧静前夫的酒吧,也是唯一的一次。那个酒吧在南边的酒吧区域很有名气。
那天晚上,欧静前夫的情人,也就是这个酒吧的拥有者不知道怎么啦,逮着我们不放过,那个郁闷啊,入滔滔江水。我看见欧静的前夫又有了个新的情人,这个小情人长得大大低于这个城市中整体女孩子的水平,但是,打扮得却十三分的张扬,神情看上去是——“我是混蛋我怕谁”的绝然。
太嫩了。
可,可他们俩是在这个情人的店子里面呀,我看着这一对丑男女,实在是有点看不过去了,江帆趁着那个女老板离开的时候忙着说:怎么老找着我们说这个,好影响我们的兴致。
我有点毛了:以后少带我到这些地方来,太过份了。
永丽急忙争辩:你不能这么说,他的诗写得很好。
你说话讲点逻辑好不好,我没有好气地发在永丽的身上,永丽总是受着,沉默了。
从那以后,江帆一提及欧静的前夫,就要跟我特别解释一下,他现在变了,完全变了。
怎么个变呢?
有一次,我偶然在一个知名的网站看见他,他宣布他要关闭在一间小房间里面。
在里面写作一年半载,说是挑战孤独极限写作,而且是视频直播。
这个大男孩啊,玩起来跟小丑一样。
他一会儿要写作了,另一会儿要手淫了,再过一会儿又呼唤着圣母玛利亚。
他的这一做法,即刻使他失去了老朋友。
他事情过后为此又很烦恼,他不愿意失去这些朋友的呀,没有人理他,比什么都要难过。
这就好比江帆这一夜之吻一样,喜欢玩肥皂泡泡的人,总得承受泡泡破灭时候的幻灭与悲哀。
我问永丽: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疯了吗?有毛病吗?
永丽回复我的伊妹儿上说:当代的人生都变成了娱乐人生,你说他疯了,那些背后怂恿他,支付款给他出面作秀的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你不认为那些知道他弱点的人,而恰好又要利用他弱点的人,才是真正的有毛病吗?
他需要钱,是的,需要钱养活两个儿子。
永丽还是一如既往地是他的粉丝,而前妻欧静呢,为他生了一个儿子,父亲叫一多,欧静给儿子取了一个名:
叫又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