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结婚后，很快就生了一个儿子，儿子皮肤白白的，很象杨柳。后来在工作中，她还被提升为办公室主任。

杨柳跟以前一样，依旧待人和善，有求必应的样子，只是气质里面多了一些干练和成熟。大家还是叫她小杨妹。

日子就这样过着，汪楠的心情有所好转，特别是看着外孙活泼可爱，满脸稚气，咿咿呀呀着急说不清楚话的时候，真让她回忆起快乐并忙碌着的年轻岁月。她常常叫杨柳周末回来吃饭，久而久之便约定俗成。

结婚过后，汪冬周末也跟着杨柳回娘家，表面上低眉顺眼地附和着，汪楠还是感觉到他身上有不顺眼的东西在里面。后来杨柳自己带着孩子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因为汪冬在结婚以后，干脆辞职在外面做起了生意，他一段时间外出不归，又一段的时间闲得无聊，业务时好时坏，生意好象还越做越远，什么小金，大金的地方，后来还往深山里走。

汪楠问杨柳：“小杨妹，汪冬是不是又在外面骗吃骗喝的？”
“妈，你对汪冬太偏见了，亏得你们都姓汪，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哦。”
“一家人？跟他一家人？说不定五百年前就是冤家。”

有次星期天的时候，汪楠从花市回来，已经是下午2点半了，当她走到校门口的街旁时，远远看见了杨柳; 杨柳独自带着自己的儿子从小卖部出来，儿子正全神贯注地捣弄着刚买来的酸奶，而杨柳的眉头紧锁，眼神却早已经散开似的没有了神，此刻的杨柳，看起来非常的真实，她很失落和忧郁, 汪楠不想打断她此刻的思绪。

杨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她和儿子毫无目的地就从母亲身边走了过去。

汪楠站在那里，望着女儿的背影，感觉到结婚以后的杨柳，身上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这两者里面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女人为了一个情字，就心甘情愿地蒙蔽自己的知性呢？

好在杨柳在工作中还顺利，平日里忙起来，从表面上看去，并没有什么异样。杨柳照样每个星期六都带着儿子回家团聚，王楠还用不经意地口气问过杨柳的婚姻，杨柳说她的婚姻没有大问题，也没有考虑过离婚之类的事情。

汪楠叹了一口气，私下想到，即使有一天杨柳和汪冬过不到一起了，杨柳的前途并不灰暗，她有个可爱的儿子每一天都在成长，还有我们家人，总不至于那么无助和寂寞吧。

然而，汪楠乐观得太早了。

那盆仙指花在杨柳结婚以后的四，五年里，开始一蹶不振，好端端的有了花骨朵，却在要花开的时候掉落完，王楠用了好多办法去拯救它，同时还询问了不少养花爱好者和花市的花农，有的说是施肥过多造成的，有的又说营养不够，或者是光照太盛，该半阴半阳，汪楠倒是照着这些都去做了，可是还是没有好转。最后王楠找到一本园林书，细看了之后，把书合起来，自言自语道：“乖乖，这就不好办了，此花本是引进的品种，原产巴西，可在欧洲的英，德，法和北欧都培养出不少于两百多个品种出来，还有美国，和日本的品种，到底需要多少的阳光和温润的环境，最后还得依照花的品种和出产地来决定，所谓物种有遗传和变异的道理就在这里，那么，此盆花是来自哪里的呢？

无从考证。

眼看着整盆花开始衰败了，最后汪楠只好留下一枝还没有烂掉的仙指花插在一个玻璃花瓶里，用清水养着，如果再生出根来，好重新栽培，接下来王楠把余下的整盆花都扔掉了。

还跟往常一样，汪楠早早地把星期六的饭菜准备好，就等杨柳回家来开始炒菜了。可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回来，11点半的时候，汪楠叫杨柳的弟弟杨帆去叫她姐姐回来，杨柳就住在校内，杨帆去了一趟，敲门没有动静，转身又回来了。于是汪楠把杨柳放在家里的备用钥匙交给扬帆，叫他再去跑一趟，王楠周五的晚上还打过电话问杨柳和孙子想吃什么，她好一早去采购，估计是周末睡过头了，去催催他们。

杨帆再次去杨柳家的结果是; 意外地轰动了整个大校园。有人说，星期六的那个早上，杨帆打开门的时候，地上满地的血，杨柳家的保姆，那个汪冬从若尔盖山里带出来的番人，一个已婚而强壮的妇女，被一刀刺死在客厅沙发床里，血染了一地，后来警察进到了房子里间，杨柳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怀抱着儿子，他们已经安静的死去，警察侦察到他们三者都被干净利落地一刀，直插进心脏后毙命。很显然，这样的作案人是职业杀手。

而汪冬呢？脑后被凶器毙命，看来凶犯是有意要这样做的，后来在传闻的时候，大家把这个行为说成是复仇。有的说是那个保姆的男人找上门来了，有的说是在做生意的时候结下了仇，但是，据说杨柳家有一个保险柜，警察打开保险柜以后，发现还有五十万，也许是七十万的股票证卷，而凶手对钱财看上去根本不感兴趣，随即警方冻结了这笔无从知道来源的账目。大家又猜测，小杨妹不是在财务处工作吗，是不是她贪污的呢？

这些身外之事的闲言碎语，会跟随传话者的喜好和心情而变幻着风向，但是这活生生的四条人命，却依然没有定案，凶手和整个案件至今依然是个谜。

汪楠是个有个性的人，这些谣言或者蛊惑者都没有能使她生气，人死而不能复活，在人类不能超越这个界限的时候，汪楠觉得去解释和辩论都是徒劳的，现在没有谁能够把杨柳和小孙子带回到她的面前了，那些话对她来说自然就没有作用。何况杨柳真的有问题，那是该她单位和警方来定性的案子了。

在这么一个突然断裂性的悲剧面前，汪楠内心反倒出奇的冷静，她是杨柳的母亲，她知道这样的案件，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很快又会发现新的兴奋点，而作为杨柳母亲的汪楠，虽然看到杨柳和小孙子在物质上的消失，但是在心里，她固执地不认同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汪楠总感觉杨柳只不过和孙子还在校园里面的某个地方，或者就在这个城市的大街上游走，好像依然存在的样子。

在又一个新年要到来的时候，汪楠在晃动的窗帘旁边，意外看见了插在花瓶里面的仙指花，有一朵艳丽的花儿从枝干顶端开出来，而旁边一娇嫩的枝干顶端也有一小花蕊。

汪楠激动起来：“小杨妹，莫非是你和乖孙回来看我们了？ ”

汪楠的心，第一次有了些生机，因为在她的心里，她千百遍地询问过杨柳，当她面对恐惧，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想的是什么？汪楠在潜意识里盼望得到一些信息，其实，她放心不下的而又不能“安息”的实际上是她自己，她企望给这个突然降临的死一个定义，因为，要安息的不只是死去的亲人，还有死者与生者的相互关系。

不然，汪楠的心里始终是盛满了空虚。现在，是杨柳回来给汪楠报平安了。

汪楠仔细地看着这仙指花，感觉到这是往生者和生者之间的交会，她现在相信了，是自己该放手让杨柳安静离去的时刻，汪楠自言自语道：“妈知道你现在平安了，去吧，妈让你走！”

花开花落自有时，这是不论时间长短的，自有定律。
汪楠望着仙指兰花，那颗悬着的心，自然地落了下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