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点中国拍的美食纪录片,画面搞的很漂亮:清晰度高、色彩鲜艳、解说充满诱惑力,然而对于食品的评论,除了“好吃”、“鲜”等反复出现的单调赞语之外,我几乎听不到别的。 从《舌尖上的中国》一路走来的中国美食纪录片之长篇大论似乎都在说: 中国人之所谓美食就是味道好。中国吃文化的要义只有:味道。 2025年了,中国的美食纪录片居然在停留在如此低级的水平上。我无语。 中国人爱吃,天下闻名。 心理学家也许会说,爱吃说明了中国人总是处于紧张的重压状态下。吃帮助中国人缓解了社会生活中的种种压力。 历史学家也许会说,千年专制历史深刻塑造了中国人的性格:爱吃一方面是中国民众整体而言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造成的,另一方面也是中国人被专制政府压制了的创造力无处安放,在吃方面找到了一道破口所致。 在中国,如果有一种生意长年兴隆,那就是吃了。 然而在我看来,中国人又是最不讲究吃的民族。 或者说,中国人的讲究吃就像太监讲究房事,穷讲究而不得要领,结果贻笑大方。 比如,我多次回国省亲,总要面对一个难题:找不到全麦食品。偶尔在某些面包专门店或洋超市看到号称“全麦” 的烘烤食品,买回去一吃全不是那么回事。 有一个亲友开面粉厂的,去参观生产线,发现生产的全是“精”面粉。问他为什么没有“全麦”面粉?他说:没人要买的。 中国人讲究吃,讲究的方向似乎只是味道而已。而与此同时,发达国家在向健康饮食的大趋势大步迈进。 加拿大有个网站叫Food Guide(饮食指南),是加拿大政府颁布的。加拿大政府的Food Guide从1942年开始搞,已历经许多版本。最新一版是2019年发布的。其中的主要建议之一:Choose whole grain foods (选择全谷食品)。 全谷食品与全麦食品的区别在于全麦食品都是全谷食品(因为麦是一种谷物);然而全谷食品不全是全麦食品。谷物包含苋菜、大麦、玉米、小米、藜麦、大米、黑麦、高粱、苔麸、小黑麦,小麦,等等。(注:加拿大饮食指南的中文版将“全谷”译为“全麦和杂粮”。) 而在中国,我在市场上买不到真正的全麦面包,面粉厂也不生产全麦面粉。超市的食品没有详细的成分清单,不但没见过“全麦食品“,更没见过“全谷食品”的标签(即使有,你敢相信么?)。 21世纪了,中国人还在吃味道,对于健康毫不在意。这是什么样的吃文化?一个落后国家的落后文化而已。 张爱玲在她的《烬余录》一文中写道: “我们立在摊头上吃滚油煎的萝卜饼,尺来远脚底下就躺着穷人的青紫的尸首。“ 这句话大约是中国人吃文化的最形象的写照。 在死亡的阴影下追逐短暂的美味。因此,健康算什么? 从这个角度看,或许中国人对美味的追逐是一种痴迷,就像我们的祖先曾经痴迷于鸦片一样。 当吃成为痴迷,成为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为吃而吃,为了“那一口”(味道)而吃就可以在心理上获得解释:其原理和酗酒吸毒一样,人通过痴迷成瘾而逃避现实(的压力)。 中国人在互联网时代的一个网络用语“压力山大”,形象地表达了过去十多年中国人的精神压力现状。 难怪国人要对“吃”穷讲究一番,自己穷讲究还不够,还要写文章,还要拍视频、甚至搞出电视系列剧来长篇累牍地详细描写中国的各色菜肴…… 中国人对吃的“瘾”真不小。 这一现象反应的大约是中国人群体的一种病态心理。请问: 在尸体面前吃萝卜饼的人群,是什么样的一群人?这样的人群组成的民族,是什么样的一个民族? 对食物味道的痴迷帮助中国人暂时逃离压力。压力越大,他们就越向往美味。越痴迷于美味,他们感觉就越安全,似乎(暂时)远离了压力。 鲁迅曾大声疾呼,要中国人“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然而中国人是善于逃避的。古代的鸦片、酒、赌博、娼妓、色情小说,近代的电子游戏、毒品、色情影片,等等。现在还有了堂而皇之以“饮食文化”的名目出现的嗜吃。 所谓的中国吃文化,大概率因为其背后的逃避机制之驱动而成了一种病态的痴迷。 这样看来,中国人之痴迷于吃,之斤斤计较于食物的味道,而不考虑食品的卫生与身体的健康,之与世界脱节,在饮食观念上落伍也就顺理成章了。 明乎此,张爱玲笔下那在尸体面前吃萝卜饼的人群之代表性就更真切起来。 中国有吃文化么?我不知道。如果有,大概率也只是嗜吃,或者说好吃成瘾罢了。 呜呼!不能“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的愚弱的国民大约总要对某个东西成瘾才好。较之于吸毒、酗酒、电玩、性瘾,等等,嗜吃或许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这样一想,似乎站在尸体面前大快朵颐的中国人形象也没那么糟糕了。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