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言兄继续思考腐败与文化的关系,飞云兄讨论了政府是服务还是管制对于国家兴亡的重要性,而枫苑兄的“腐败症候群与中国式腐败”对腐败有很好的分类,具有较浓的学术气味,呵呵。我不是人文学术出生,只是一个理工科学子对文化比较有兴趣。在工作之余,如果能引起寡言和枫苑二位我佩服的思考者的进一步阐述,我就倍感荣幸了。
我个人认为,枫苑兄把中国式腐败归类于“官僚权贵腐败症候群”是准确的。大学的时候,大家都在谈论自己的人生目标想走哪条道路,有黑道、黄道和红道之说。黑道者,学术之路也。目标就是戴那个黑色的博士帽。黄道者,经商之道,挣黄灿灿的金子之意也。而红道就是从政,接续红色江山。
那时候的年轻学子哪知道中国只有从政一条道就够了。习老大走了红道不是也戴上了黑色的博士帽?李鹏走了红道,儿女不是也大把大把的黄色金子?中国自古以来,不和官府勾结的商人都是小本买卖的商贩。只有红顶商人才是大商人。
寡言把特权也视为腐败,这是完全正确的。很多人说毛时代的腐败比较轻,那是对腐败理解不深。毛时代的腐败才是要命的。大饥荒时期有特权的各级干部,哪怕是乡镇干部,都可以利用特权让自己及其家人免除饿死的命运。傅作义的弟弟从甘肃写信给做大官的他写信想利用一下哥哥的特权。傅作义不相信弟弟会那么饥饿而没有寄给粮票,结果弟弟饿死了。有特权在体制内就活,没特权在体制外就可能死。这种腐败,岂不是要命吗?
在我看来,中国腐败的一大原因是:中国人没有公私分明的意识。什么是公共事务,什么是个人领域,从古到今都没有详细划分过。黑格尔说中国是普遍奴隶制,大概就指中国人不敢说什么是自己的。任何人包括宰相,说抄你家就让你一切充公。灭你九族,都没有任何人会依据某种理念为你辩护。
个人,这个概念在中国文化里几乎没有。标准的中国人就是生活在一个关系网里的,而正常的聪明的中国人也是尽量去构建关系网的。在中国,虽然任何公共服务机构都有自己的公开服务范围,但是关系网的存在让这些服务内容都会变成工作人员的个人资源。构建关系网需要资源,很少有人会用自己的薪水去维护一个关系网。那么,她或者他的职务本来的服务内容就要故意成为稀缺资源,好给自己关系网里人以获得等价交换的利益来往。很多人把这叫做中国人的人情味。其实,这是盗贼的行为而不是人情味。她或者他为什么不给乞丐或者那些永远无法回报他们的人人情味呢?
我曾经认识一个中学校长来到海外照顾自己的孙子。他说在海外太清苦。在国内,他们十几个好朋友,有校长、铁路局局长、检察院院长等轮着坐庄,每周或者每个月聚会一次,沟通感情,多热闹啊。他说在国内他口袋里从来没有少过万元现金,随时请客吃饭(多好的人情味啊)。我问你怎么认识他们的?他说,铁路局长的孩子要进他做校长的重点中学,而且要进最好的班。他问我“你说,我能不给他办吗?”于是,顺理成章地认识了。而自然的,每逢春运,他都要替另外一些关系网的人问铁路局长要卧铺票。各位看官,你看这不是利益交换吗?校长掌握了教育资源,局长掌握了卧铺资源,法院掌握着法律资源。在公开的各个部门职能之外,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不能将手中的资源廉价卖掉了。为了构建关系网,必须将公共服务的门槛提高到一般人无法享受,而有关系资源的人才能用其他公共服务的资源来交换。
那个去公安局办护照十几次都办不成的事情,不就说明“办护照”这项简单服务必须成为紧俏资源才能和其他资源(比如钱)交换。当这个社会每个人都必须利用自己的职位,故意提高服务门槛让服务成为可以交换的资源,这个社会就陷入了每个人都腐败的境地。
试想,学校校长本来的责任是管理好学校,提高教学水平,让下一代人能顺利学习到人类积累的知识,并且让学生们成为守法有责任心的公民。现在倒好,校长利用教育资源给自己构建关系网,好解决自己乃至亲戚朋友的利益。他能安心做个好校长吗?
社会就像一个人体有很多组织器官,而每个器官又是由很多个人组成细胞完成相应的功能。现在每个细胞故意提高完成功能的门槛,让那个功能变得难以顺利完成。每个器官都不能顺畅地完成设定的功能,这个器官不是有腐败了吗?整个社会不是要得病了吗?
中国之病就在于每个人谋取自己职责之外除了工资以外的好处!法院不像法院,学校不像学校,研究所不像研究所,军队也不像军队,都成为“经商”机构。这样的国家,还敢号称自己崛起了,还敢叫板日本吗?我看,中共还是掂量一下自己的体制是不是一个能够发动战争的体制。
因此,中国人公私不分,没有普世价值,凡事都讲关系。聪明的人在公开的机构外构建关系网,依据潜规则而不是公开的法律法规规则来行事。每个中国人遇到事情第一反映就是找熟人、找亲戚、找朋友,因为公共资源已经被私有化为关系网了。因此,毫不客气地讲,中国人几乎个个是腐败分子。
中国的悲剧就在于:个人,迟迟没有在中国文化中出现。下次再谈谈,为什么中国人没有个人的观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