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圣诞节,一个国内来的亲戚来玩,悄悄告诉我也许应该管管我的女儿了,让她要有点淑女样。俺也觉得孩子有时太自由了,几乎是想做啥就做啥。我就告诉她,我们这代人,特别是离开中国生活的人,都有点不知道该怎样管孩子了。我不喜欢中国家庭的严厉和不轻易表达情感。我自己经历了多大的心理曲折去纠正自己原生家庭造成的“心理问题”,实在不想在自己孩子的心灵上造成伤害;但又没有学会西方人对孩子的教育方式。因此处于不知所措,既想自己的孩子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学习刻苦,成绩优秀,但又想想那时的优秀不也就那么回事吗?等到长大了,才发现性格就是命运。 我看到太多的中国学生可以很好地解题,甚至具有很强的分析能力,但是缺乏想象力,也缺乏勇气。我自己也不例外啊。智商是一回事,情商是另外一回事。也许,西方教育注重的是孩子自然的成长过程,而中国式的教育是一切为了将来的出人头地。我现在清晰地记得父亲的期望,要搞尖端技术,呵呵。也许,父亲多么希望我能为祖国研制核武器。 记得大学时,一度是卢梭迷,见了卢梭的书就读。卢梭的“爱弥尔:论教育”,据介绍是对西方教育影响很大的名著。其中,读到他希望孩子在十六岁前只接触大自然,不读任何书。我当时真的很敬佩他的观点,因为我就是一个很不自然的产品啊。也许,当时我对虚伪的说教厌恶至极,感触到了他对返璞归真的认定。好像当时伏尔泰读了卢梭的这本书,就给他写了封信,嘲笑他“反人类”回归猿人的著作。 卢梭本人却不是十六岁之后才读书。受他父亲影响,他是个书迷了。在忏悔录中,卢梭记述了父亲怎样通宵达旦地阅读,到了太阳高升,不好意思地和卢梭说:我们都很孩子气啊。卢梭用如此激烈偏激的说法,表达的是对自然的追求,对人的成长天性的探索。 77年78年刚刚恢复高考的时候,宣传了一些农民家庭出了几个大学生的情况。其中听父辈们议论,记者采访一个农民问他没有什么文化,为什么有两个儿子考上大学。老汉没有说话,转身从门后拿出一根大棒。父辈们在闲谈之中,似乎很欣赏这个老汉。棍棒之下出孝子,也出人才吗? 后来,开始接触一点心理学的书,知道人的成长有关键期。比如一岁之前是学习运动,三岁之前是学习语言的关键期等等。印度的狼孩,由于在关键期没有接触到人类社会,十几岁很难在学会人类语言了。要想有好的教育就要研究、理解人是怎样从一个幼儿变成一个成年人的,这中间的心理成长的过程,恰恰是很多人缺乏的,甚至包括受过很好教育的人。学历和修养,还是不同的。我还是感慨,中国周期性的动乱,特别是共产党的革命,把贵族气质扫荡的一干二净。中国历史上没有贵族,实在是文化之痛。 除了心理学,教育还需要价值标准。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进入社会是一个成功人士。我成长的年代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父亲用他微薄的薪水买了一书架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对于他,买书是最好的投资。有了女儿才知道父亲是多么地爱我们。在吃的方面和买书方面,他从不吝啬。但是,中国社会三十年的快速变革,让成功的标准变得难以把握了。数千年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十几年前,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现在是希望有个好爸爸,连幼儿园的孩子都立志长大坐贪官了。价值观念的变化不定,让教育失去了标准,失去了方向。 从中国和西方的教育理念的不同,你可以窥见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因为教育反映出人们对于成功的定义,对于人的定义,这毫无疑问反映了信仰的不同。以前,中国有溺死女婴的陋习,为什么?从文化的根本上,中国文化认为孩子的生命是父母给予的,谁给予谁就有权利不给予甚至剥夺。很多章回小说都宣扬了为了解决君王的肚腹之饥,可以煮老婆孩子,这被称为忠臣。我厌恶这样的不自然,这样的野蛮。 教育本质上讲,除了传授技术技能(理工科),更是价值性的(人文艺术)。人类不仅需要继承如何建大坝、修铁路,还要了解先人的思想情感和苦恼,因为我们今天也要面对这些问题。我们的灵魂也需要文学艺术的滋润,需要宗教情感来提升心灵的境界。 一个人的生命是谁赋予的,这是教育之前首先需要思考的问题。要是还认为,父母赐予我生命,那么父母怎样教育我都是合理的,他们甚至可以剥夺我的生命。中国式教育的根本依据就在于此。那么,你认为合理吗?我不是教育专家,甚至对付我的独身女都感到无所适从。中国式的,俺不喜欢;西方式的,俺不会。我们这代人可能面对太多如此这般的尴尬。 枫苑梦客 “中国妈妈”是不是好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