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法师谈修行:我的宗教体验
今天很高兴能够参加这个盛会,我想和各位谈谈“我的宗教体验”。我今年五十多岁,出家已有四十余年。这四十多年来的佛教生活,不论是参学、修行,或者是弘法办事,酸甜苦辣之中,也有一些感受。常常有人问到我的宗教修行、宗教体验。古人说:愚者千虑,也有一得。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向各位报告我个人的一得,我分成几段来说明。
一、幼年期的宗教薰习
我出生在江北一个神佛信仰混合的家庭里,大概从我三四岁略懂一些人事开始,就受到浓厚的宗教薰陶。
我的外祖母18岁就开始茹素,和我外祖父结婚以后,仍然精进不息。每天清晨就起床做早课,她原本目不识丁,但是却能背诵《阿弥陀经》、《金刚经》等经文,并且有一些奇异的生理反应,她自以为修得神通,更是努力修持。我和姐姐从小就受到外婆的影响,三四岁起,就和姐姐比赛持斋。当时年幼无知,不了解中国佛教之所以注重素食的道理,只是为了讨外婆的欢喜罢了。
我的童年,是和外婆同住的。每到半夜三更时分,她就起床静坐,打坐时,肚子就发出翻江倒海似的哗啦哗啦的响声。虽然童稚好睡的小孩,经常从睡梦中被吵醒。于是就问:
“外婆!外婆!您肚子的叫声怎么如此大呢?”
“这是功夫,是修练以后的功夫。”
我也深信这是功夫,后来也常常接触到普遍于民间信仰的巫术,譬如神道、扶乩、观亡灵、走阴司等等。我有一位三舅母还参加大刀会、花兰会,并且持咒、讲法术,虽然表面上是参加宗教活动,实际上却是抗日组织。听说咒语一念,就能刀枪不入,只要拿木棍、铁棒,就能够抗拒敌人。我们这些小孩子,基于好奇心,对这位具有超人能力的舅母特别恭敬,整天跟随她,希望她传授功夫给我们。她告诉我们:要学习神明附体,自然有神奇的力量。如何才能神明附体呢?她自称有法术,只要咒语一念,神明就附于身上了。对于这一点,我始终无法相信,尤其我的三舅父,最反对她这种神奇怪异、故弄玄虚的举动,常常呵责她。我们小孩子不懂事,有时也学三舅父的口气揶揄她。
记忆中,有一次吃晚饭的时候,大人们都外出不在,我们一群小孩,围绕着她说:“舅母!您常说有神明来附体,到底是什么神明呢?还不是草头神!”她莞尔一笑,没有回答。但是过了一会儿,忽然把摆碗筷的桌子一翻,全身抖动起来,口中发出异于平日老妪的语调说:“我是梨山老母,下了凡尘,你们触犯了我,快跪下来忏悔!”
三舅父是民兵大队长,是我们小孩子心目中的英雄好汉,从小我也以小英雄自许,心想这一跪,就失去了英雄的威武,但是心中又害怕这个神明,想跪又不愿意跪。正在进退维谷的时候,三舅父回来了,看到这个情形,拿根棍子就要打三舅母:“什么神明又来了?”他们夫妻于是抢那根棍子。神明一来,力量很大,说也奇怪,平常柔顺谦和的三舅母,忽然力量很大,健壮的三舅父几乎抢不过她。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三舅母突然打了一个呵欠,悠然醒来,若无其事地说:“啊!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任凭三舅父数落,都非常温和贤淑,毫无怨言。我从小就在这种民间信仰浓厚的家庭之下长大。后来我出家了,对这种奇异的行径,虽然有一点不以为然,但是也不激烈地加以全面否定。
我12岁出家,一直在各处丛林参学,过了七八年才再度回到家乡,当时已经抗战胜利,回到家里,外婆正坐在一棵树下做针线,我坐在她的旁边,不由忆起儿时情形,心想:外婆的功夫是肚子能发出巨响,但是几年来,我遍参不少才德兼备的高僧大德,却不曾听说肚子会叫的,今天要借此机会向外婆说法。于是,我打开话题说:
“外婆!您的肚子还会发出响声吗?”
“这种功夫怎么可以缺少呢?”老人家信心十足地回答。
“这肚子的叫声,究竟有什么用呢?譬如汽车的引擎、飞机起飞的声音,比起您肚子的声音还大,它们也只不过是机器发动的声音而已。您肚子的声音对于人类的道德,并不能提升;对于生死的解脱,并没有助益!我在外参学,见过不少有修行的高僧,可是从来没有人肚子会叫的呀!”
年过古稀之龄的老外婆,听了之后,很严肃地愣了半天,才说:
“那么,修行应该怎样才正确呢?”
“修行应该从人格完成、道德的增长做起;修行是明心见性的功夫,而不在于肚子是否能发出声音。”
她听了这一席话之后,以慈祥的眼光,静静地注视我良久,但是我心里却难过起来。唉!老人家勤奋修行了数十年,甚至修练到具有异人功夫的境地。肚子会叫,对生命的升华虽然于事无补,但是因此使她对宗教产生坚定的信仰,是不容否认的。我这一番话,使她对自己数十年的修持,产生了动摇,失去了信心。我看她若有所失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后来虽然又谈了不少话,但是外婆那怅然若失的神情,至今犹存脑际。就在那一天,她当面嘱咐我:她过世以后的百年大事,儿媳不得过问,一切交给我处理。外婆在她有生之年,最后仍然选择了正确的信仰。
后来,我随缘来到台湾,关山远隔,家乡的音讯杳渺,外婆委托过我、而我亲口承诺的事,也无法尽一份为人子孙的心意,对于老外婆,我一直深深地感到歉疚。因此我初到台湾,对于神道教弥漫充斥、信仰复杂不纯的社会,虽然有心去净化、匡正,但是不极力去破坏深植于民间的神道信仰,因为那是初信的基础,不失为引导初机者入信的方便。举例说,二十多年前,我到宜兰弘法,宜兰的南方澳、北方澳,从来没有出家人去布教,是佛教没有传播的地方。不过,那里有一间小庙宇,供奉着妈祖,当地的老百姓经常去烧香膜拜,香火不断。老百姓没有接触过佛法,不知道正信的佛教是什么,他们认为自己是拿香拜拜的,都以佛教徒自居。因此基督教去传教也好、天主教去请他们入信也好,大家都不接受,虽然他们所信仰的并不是纯正的佛教,但是他们的内心却对佛教产生坚定不移的信念,因此不轻易改变自己的宗教信仰。
当佛教的教理,尚未普及于社会,提升民间信仰层次之前,初机入门的神道教也不必过分地加以排斥。当然信仰要选择正信的宗教,但是在正信尚未确立的真空状况之下,虽然迷信,总比没有信仰好,也可以填补人类心灵的空虚。因此我对于接引初机的神道教信仰,其对社会安定人心所付出的价值,非常的重视,而这种想法,是从小受到老外婆的影响使然!
自从近代科技文明抬头以后,凡事讲究拿出证据来,一谈到因果,则嗤之以鼻说:“20世纪的科学时代,还迷信因果!”一谈到宗教,则认为是落伍的思想。翻开每天报纸、电视等报导,奸杀盗窃的犯罪案件,层出不穷,并且年年增加,而警察局、法院,到处林立,但是不良分子,仍然不怕身系囹圄之苦,铤而走险,作奸犯科。
过去在我的故乡,几百里路也看不到一个治安人员;几县相连也没有法院,但是社会民风纯朴,犯案很少。老百姓如果有什么纠纷,就相约到城隍庙、土地庙,烧香、发誓,甚至赌咒,谁是谁非,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城隍庙、土地庙,在他们的心目中,比法院、警察局还值得恭敬,宗教的力量,使他们心悦诚服地接受裁决。这种被某些人讥讽为迷信的信仰,对于安定人心,维持社会安宁等方面,却提供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当然,现在台湾的邪教过分猖獗,神坛敛财、蛊惑民众;基督教的国家民族意识之欠缺,都需要纠正。但是,信仰的过程有如小学、中学、大学,要一步一步、循序渐进,才能奏效。
我的童年受到这种浓厚的宗教信仰的薰习,当时虽然不能接触真正的佛教,但是宗教敦风易俗、劝人向善的思想,深深地影响了我,在我小小的心田中,种下了日后出家学佛的因缘种子。我不知道各位过去如何,但是今天大家发心来参加“佛学研讨会”,我相信各位和宗教一定有一段因缘,才会放下工作来参加这个胜会。
二、参学中的贫淡生活
出了家必须要参学,也就是参访名师、研究佛学的意思,这是每一个出家人养深积厚必经的过程,我也不例外,而我的参学生活是贫苦的。
我有一位伟大的师父,他是南京栖霞山寺的住持──上志下开老和尚。但是他这位名闻遐迩的名山住持大和尚,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我在外参学,几年也见不到他一面,更遑论亲近请益。即使偶尔见面了,家师和其它师长对待晚辈一样,对我不是凶吼一顿,就是指责一番,从来不曾问我短缺些什么。10年之中,师父只给我两套衣服,我也不敢向父母要钱做衣服,每次写信回家,总是报喜不报忧:“师父待我很好,我日子过得很好,请你们不要挂念!”
有时想写一封信回去给母亲报告平安,信写好了,却没有办法投递。甚至去年写好的信,等到今年都寄不出去,原因是连一张邮票的钱都筹备不起来。有时衣服破了,就用纸缝缀一下;鞋子坏了,甚至连鞋底都没有了,就用硬纸垫补一番;袜子缺了,就捡拾别人的破袜子,因为不容易捡到相同颜色的缘故,记忆中,我脚上所穿着的两只袜子,总是深浅不同。
我的身体还算粗壮,在我10年的参学生活中,得过两次病:一次是牙齿蛀坏了,吃饭时,不小心饭粒塞进蛀洞之中,刺激了微细敏感的神经,痛彻心肺。虽然如此,但是一直忍耐了两年,都不敢要求看医生,每天吃饭,不敢细细咀嚼,深怕触及痛处,总是囫囵吞下去。
又有一次,得了疟疾,寒热煎迫,极为难受。但是在丛林里,得了疾病,也不准请假,仍然要随众参加早晚功课。我每天支撑着虚弱的身子,随着大家作息,大约折腾了半个多月,疟疾终于好了。不知怎么的,得病的消息传到了家师的耳中,当时他在某个佛学院当院长,遣人送给我半碗的咸菜,我接到这半碗咸菜,感动得不能自已,含着满眶的热泪把它吃下去,心中立下志愿:“伟大的师父!您知道我有病呀!我永生永世跟定了您,誓必使自己不辜负您的愿望,把色身交托给佛教,把生命奉献给众生。师父!我一定要把出家人做好!”物质充裕的现在人来看,半碗咸菜算得了什么?但是在我看来,那是一碗充满关怀、爱护,溢于言表的师恩。从小我就有“滴水之恩,涌泉以报”的个性,别人对我有一点小恩惠,总想以生命相献来报答他。
数十年前的中国社会,经济没有今日的发达,寺庙里也没有富足的生产,加上粥少僧多,物质奇缺。当时我挂单的寺院,一共住了四百多人,由于经济拮据,半个月才能吃到一餐干饭,并且还是掺杂着杂粮煮成的。每天早晚吃的稀饭非常的稀薄,和水一样的清淡。下饭的菜,配料的油水欠缺,不是豆腐渣,就是萝卜干腌成的东西。萝卜干里面,经常看得到蛆虫,在那里蠕动爬行;豆腐是留给客人食用的,豆腐渣才是我们参学的云水僧配食的菜肴。由于没有油,豆腐渣也不放在锅子里炒煮,吃不完的就拿到外面曝晒,曝晒时,麻雀们飞来分享一点,饱餐一顿之后,还不忘留下他们的礼物──粪便。每天我们过堂吃饭时,菜摆在面前,还没有下咽,念供养咒的时候,就闻到阵阵刺鼻的臭味,我们总是摒住呼吸吞食下去。所喝的菜汤,清澈见底,拿来洗涤衣服也不混浊。有时菜汤上面飘浮着一层小虫子,底下沉淀着一些蜗牛、蜈蚣、蚯蚓,我们只好闭着眼睛喝饮下去。这样的生活经年累月,根本谈不上营养,更遑论美食。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不曾听说有人因为营养不良而害病,什么胃肠病、感冒等病状,也少之又少。照常理,以我们那样的饮食,既没有营养,又不注重卫生,但是像今日在台湾的同参道友的煮云法师和我,都长得健壮高大,其原因何在呢?我想和吃饭时念诵供养咒有很大的关系,念供养咒可以袪除病魔,保持健康。
那种贫苦的生活,给予我日后心志的磨练,生活的淡薄,有很大的助益。譬如台湾盛产水果,许多人饭后有吃水果的习惯。我虽然知道水果香甜可口,由于过去丛林的生活,不曾听人提过水果这个字眼,没看过水果这样东西,当然更没有吃过水果的经验,因此在我的生活里,养成没有吃水果乃至一切零食的习惯。现在有时信徒送我一些吃的东西,我总是转送给大家结缘。我这种食但求充饥,不必琼浆玉液,甚至不得饮食也泰然的性格,得力于从贫苦的参学生活中,养成了不好吃的良好习惯。俗语说:病从口入。现在有些人的疾病,起因于过度的营养。不好吃的习惯,维护了我的身体健康;不好吃的习惯,使我节省精力、时间的浪费,而从事弘法利生的事业。
丛林参学的生活,三餐已经难以温饱,更没有余钱可存放于身边,由于没有钱,因此也就没有购买的习惯。我不购买东西,并不是着意持戒、矫枉过正故意不买,而是身无分文,自然养成习惯。即使现在接受一些供养,也没有储蓄的习惯,我认为私人储蓄金钱是一件痛苦的事,因此只要身边有一点钱,并不想把它储存起来,而是赶快用出去,用在兴建佛教事业的用途上。因此假如我对佛教能够提供微薄的贡献的话,我想是贫苦的参学生活,使我养成个人不蓄钱财、佛教需要净财的认识。
我在参学中,有一次受到某一位师长的责怪,家师知道我受了委屈,心想我是否承受得了难堪。有一天差人叫我去见他,开导了我一番之后,问起我的状况,然后端起桌上的茗茶说:
“你以为没有钱,向我诉说,我就会给你。明白告诉你,我把喝茶的茶叶钱省下来给你花用,你也用不完。但是我就是不给你,什么道理?现在你不懂,不过,将来有一天你会了解我的心意!”
我当时听了,表面上不敢反驳,内心却不以为然地嘀咕着:“几年来我穷得身无分文的,您不给就算了,何必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呢?……”随着年岁的增长,现在我终于懂了,我觉得师父是真正爱护我的,如果他给我钱财的话,我可以过得舒服一点,他内心一定很欢喜,但是他不希望我养成“富岁子弟多赖”的挥霍恶习,他为了训练我在艰苦的岁月里也能够坚持下去,培养我吃苦耐贫的精神,忍受着内心的痛苦,以看似无情,却是有情的大慈悲来调教我,养成我日后对物质生活不知希求的性情。我常常觉得和颜悦色、爱护一个人容易,而疾颜厉色教诲一个人,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深广的爱心,是很困难的。恩师给予我的恩泽,点滴感怀于我的胸臆,而数十年来,我也不曾辜负家师的期望,无论环境如何地恶劣困顿,凭着参学时代所孕育的力量,我坚强地踏出步伐,尔今尔后,仍然毫不退缩地走下去。
三、修行时的克苦自励
我没有很大的修行,我也不懂究竟什么才叫做修行。不过幼年的时候,我确实以一些修行方法来磨练自己。
我看到别人过时不食,我也尝试过时不食。刚刚开始非常的不习惯,由于平常的餐食,缺乏油水,已经处于半饥饿状况之中,再少吃一餐,加上十五六岁正是发育的年龄,需要多量的热能,现在不但得不到补充,反而减少,每天饥肠辘辘,十分难受,只好苦苦地支撑着。
这样苦撑了一段时期以后,过时不食带给我很大的轻安,感觉无比的舒畅。
(一)时间充裕
在佛教僧团之中,一切的作息,都要随大众进退。吃饭是训练忍耐力、培养不贪婪、激发惭愧心的修行。过去为了进食晚餐,要排队、要入斋堂、要出斋堂……时间往往在互相等待之中,不知不觉地流逝。现在过时不食,可以省去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温习旧日的功课,做许多别的事情,因此感觉到夜晚忽然漫长起来,生命好像充裕不少。
(二)脑筋清明
从现在生理卫生来看,当我们吃过饭以后,血液则集中于肠胃,进行消化作用。因此过度饮食之后,往往无法清晰地思考事情,所谓“脑满肠肥”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古人告诉我们食不求饱,只要八分裹腹就可以了。在我过时不食这段期间,许多平常不曾想到的事情,仿佛清江映月一般,自然浮现于脑际;过去百思不透的道理,宛如茅塞顿开一样,了然于心田。
(三)身心轻爽
过时不食习惯以后,胃部减轻了重量,感到身心自在清凉,飘飘然地不需要用力走路,如腾云驾雾似的悠然自得。
这种过时不食的修行,实践一段时期效果很好,时间久了,身体渐渐消瘦,无法支持下去,于是放弃不再坚持。我为什么放弃过时不食的修行?因为佛陀指示我们:修行并不在吃或不吃,而在于吃得合法不合法。现在有些人以为日食一餐,甚至不食人间烟火,只喝水充饥,或者以水果裹腹就是有修行。这种作风,佛陀早已批评过并不是如法的行为。如果摘食野果、啃啮绿草,就是有道的修行者,那么山林间的猿猴牛羊,不都成道了吗?如果喝水就是学道的表征,那么江海中的鱼虾水族,不都已登地入位了吗?《佛遗教经》上说:“如蜂采华,但取其味,不损色香。”经典告诉我们,色身虽然是虚幻不实的东西,但是办道却又不可不借助它,所谓借假修真。我们每日饮食固然不可豪奢浪费,如石崇一般日食万金;但是也不可矫枉过正,寸粒不进。我们应该抱着饮用良药,以医疗我们枯槁的形体的心情来进食,提起正念,不贪求美味,不介意多寡,随缘不着意来食用。佛陀未成道之前,经过6年日食一蔴一麦的苦行生活,最后却体悟到苦行的不究竟,因此扬弃没有意义的苦行,接受牧羊女的供养,恢复了体力,终于在金刚座下证悟了真理。佛陀的伟大事迹早已启示我们:学道不在吃得多少,而在合法与否?因此日食一餐,甚至餐风饮露的人,如果对弘法利生的事业,没有丝毫的贡献,也称不上高僧大德。如果对佛教能提供伟大的贡献,虽然日进三餐,仍不失其崇高的风范。因此修行并不在形相上树立了什么,而是实质上究竟完成了什么。
在佛门里,流行着一种现象,行为上如果不表现奇异的话,就显示不出自己的道行。因此在僧团里,有些人在吃的方面为了显出其“怪异”的行径,逢人就口口声声地说:“我是过时不食的啊!”“我是不吃饭的,晚上我只吃一碗面食。”“晚上我不吃饭食,我只喝流质的牛奶。”为了你过时不食,重要的会议开到一半,不得不停止下来准备进午餐,以免误过了中午的时辰;晚上为了你不吃饭、只喝牛奶,别人还要特别为你泡一杯牛奶,增添别人的麻烦。像这样,道行还没有修持,却已经损减许多的福报。因此我个人以为修行不在着意于某一种法门,培养一颗笃定踏实的平常心更重要。
看到别人刺血写经,我也好奇去尝试。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深夜,佛前一盏昏黄的孤灯陪伴着我,我醮着一滴一滴鲜红的热血,写下我对佛法的信心,写下我对众生的热爱!我的血肉和佛陀的圣教融和成一体,我愿意将身心奉献尘刹,来报答诸佛的恩惠,我感觉到自己的道心在增长,人格在升华。
除了刺血写经之外,对我帮助很大的是“禁语”。年轻的时候,我属于热情澎湃的典型,什么事情都觉得应当仁不让,勇于维护正义,但是也因为心直口快,而惹来不少的麻烦,因此觉得自己有“禁语”的必要。我曾经一年之中实践过“禁语”,刚开始很不习惯,不知不觉中就脱口而出;明明知道不能说话,偏偏忘记说溜了嘴。当时我正在焦山佛学院参学,为了处罚自己,独自跑到大雄宝殿后面,人迹罕至的地方,掴打自己的耳光,并且自我责骂:“你这个家伙!没有出息!自己欢喜持禁语,又没有人勉强你,却出尔反尔,不能持好。”为了根除自己的习性,务必要给自己刻骨铭心的教训,因此我重重地处罚自己,打得嘴角渗出鲜血。我试着这样处罚自己之后,心里觉得很踏实、很平安。禁语,对于青年时代初学佛法的我,在学习过程中,有很深的意义。
西方流行着一句谚语:“沉默是金。”有时粗糙的语言,实在无法表达我们细腻的心灵活动,在静静无声的沉默之中,彼此的心意反而更能相契。学佛的人,首先要学习无声,不止口中无声,更重要的是心中无声。有时我们受了一点委屈,表面上虽然若无其事,但是内心的不平怨愤却如澎湃的浪涛一样,发出巨大的响声,如果我们能够止息内心烦恼的声音,那就是宁静无声的证悟世界。现在有些人参加打禅七或打佛七的活动,由于禁语不能讲话,看到人就比手划脚,表示自己正在实践禁语。这样还是不彻底,你口中虽然不说,但是心中尚有说话的念头,仍然是一种执着。何况比手势,也是讲话的方法之一,聋哑的人,就是以“手语”来表达他们的意思。俗语说:“把坛口封紧的酱瓜酱菜,特别香脆。”我们要从嘴上的禁语,做到心中的禁语,从无声之中,深化生命,增长灵智。
我一生和拜佛有很深厚的因缘,这和我受戒有很深的关系,而受戒时的生活训练,培养我几个习惯。
我12岁出家,15岁受戒,在53天的戒期之中,我几乎没有睁开过眼睛,正视周遭的一切。本来15岁的男孩子,正是精力充沛,好奇心强烈的时候,对于身旁的事事物物,难免好奇地看一眼;听到一些风吹草动的声音,有时也兴致勃勃地聆听着。而戒场的引礼师父们看到了,就挥动手中的竹藤,狠狠地打我一顿说:“小小年纪,两只眼睛不老实东瞟西看的,哪一样东西是你的?”“小孩子,听一些闲话做什么?把耳朵收起来!”挨了戒师一顿打,心想:这戒常住栖霞丛林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哪一样是我的东西?既然没有一样东西是我的,我怎么可以贪婪地观赏呢?戒常住的事情,岂是我们小孩子可以随便插足的呢?因此五十多天的戒期,我把眼睛紧闭起来,不看外面纷纭的世界,而返观内在平静的世界;我把耳朵堵塞起来,不听尘嚣的喧哗声,而聆听心灵深处的幽谷跫音。
戒期快要结束时,我偶然随众在走廊上经行,把眼睛一睁,蓦然发觉这世间还有山、有水、有树、有花,我体会出为什么残障的人反而比一般完整无缺的人,还要耳聪目明。海伦·凯勒曾经写过一篇感人的文章:假如她有3天的时间,能够去看世界的话,她将要细心地去观览小草是如何换上了它们的绿裳;假如她有3天的时间,可以聆听声音的话,他她将要侧耳去倾听小鸟是如何欢欣地谱下它们的新曲。海伦凯勒虽然双眼失明,却拥有了慧眼;两耳虽然失聪,却能听到一切的天籁。
在戒期之中,由于每天所安排的功课,非常紧凑,没有时间躺下来睡觉。小时候,我看到牛马站着也能睡觉,心想我绝对不能输给他们,因此戒期中,我养成坐着也能入睡、站着也能安眠的习惯,客观环境所形成的障碍,让它成为修道的逆增上缘。
佛教里的规矩,戒期圆满的时候,要烧身供佛,以示虔诚。中国佛教从明朝以来,形成在头顶上燃烧戒疤的制度,并且一直沿用至今日。那时我15岁,家师可能认为我年幼出家,将来是否经得起考验,不变初心,把出家的路走好?为了让我安住于佛门,于是请戒师燃烧戒疤时,把我的戒疤烧大一点,以留下明显的印帜,让社会上的人一看,就明了这是个曾经出过家的人,而杜绝我立足于社会的念头,使我“置之死地而后生”,死心塌地的做个出家人。烧香疤的老和尚听到家师这么说,因此当香珠燃烧至头顶骨的时候,他就用力在我头上一吹,香珠的火一旺盛,把我的头盖骨烧得凹了下去,12个香疤连结在一起,彷佛下陷的盆地一般。这一烧不打紧,不仅把头骨烧出个窪地,并且破坏脑神经细胞,原本灵巧的小孩子,竟然从此失去了记忆力,变得笨拙不会念书。但是佛学院的老师,功课又逼迫得很紧,每天要背诵文章经典,为了避免受到处罚,拼命地用功。由于记忆奇差,过目即忘,于是趁更深人寝的时候,躺卧在棉被里头,偷偷地背诵着白天的功课:“归去来兮,归去来兮……”反覆不断地念着,好像记住了。再背下一句:“田园将芜胡不归……”重覆不停地默念一百次,似乎牢记在心头了,再回忆前面所背的,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心想:完了,脑筋退化得和白痴一样的愚笨。记忆实在不好,记不住课文,老师于是处罚我跪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背诵,以示警诫,虽然如此,脑袋偏偏不合作,搜遍枯肠,仍然无法背好。老师于是拿起戒尺,笞打我的手心,一面笑嘻嘻地责骂:“你这家伙!怎么不会背啊?太傻了,你要拜拜观世音菩萨求智能啊!”说完“啪!”又打了下来。我听了戒师父的话,手上的疼痛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心中一点也不感到难过,只觉得眼前展现无尽的光明,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啊!礼拜观世音菩萨,就会有智能吗?太好了,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地礼拜观世音菩萨!”
在佛教僧团里一切生活起居,要随着团体进退作息,个人不能随便活动,即使拜佛也有一定共修的时间,不可以自由随便。为了求智能,我总是等到大家都熟睡了,才悄悄地起床。在月黑风高的深夜,丛林深山古寺里,四周阒静无声,连虫儿都摒住了呼吸,只听到自己如雷鸣的心跳声。我蹑手蹑脚走到殿堂,埋头就礼拜观世音菩萨,口里念着:“悉发菩提心,莲花遍地生,弟子心朦胧,礼拜观世音。求聪明,拜智能,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我仿佛失怙的孩子,重回慈母怀抱,挚诚恳切的称念着菩萨的名字;如同遭难的舟船,找到了明灯,拜下了我的赤忱。
我每天虔诚地礼拜菩萨,大约连续了两个月,虽然没有菩萨摩顶授记、甘露灌顶等等感应,但是却有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受,我这个愚笨的头脑不但恢复过去的记忆,并且比过去更聪明,学校的功课,背诵纯熟,过目不忘。明天要考试了,其它的同学认真地准备功课,我仍然照常玩耍,只要晚上稍微看一下,明天就能倒背如流,应付自如。
当时童稚的心理,以为礼拜观世音菩萨是为了求聪明、会读书,既然现在读书已经不成问题,菩萨也就不需要如此夜夜去礼拜了,因此拜了一段时日以后,再加上团体生活的关系,就停止礼拜了。我想如果当时有一位大德能够指导我、鼓励我继续不断地礼拜下去的话,一定能收到很大的效果。虽然如此,从这次的经验以后,观世音菩萨的圣号,不曾一刻离开过我的心头。四十多年来,无论走路、睡觉、做事,总是自然地默念着:“南无观世音菩萨!”任何欢喜的时候,总觉得一切是菩萨的加被;任何苦难的时候,当一切的人都弃舍我而去时,菩萨仍然陪伴在我左右,慈祥地庇护着我,给我一股无比的力量。我一生的弘法工作中,受到菩萨慈悲加持的事迹,非常的多,譬如我开创佛光山,观世音菩萨灵感的事情,就不胜枚举,许多人曾经在大悲殿里听到法器梵呗的声音,也有人看到毫光显现。这些感应,我们不多讲,因为讲多了有点玄奇。我个人以为最重要的是要以我们的心去“感”菩萨的悲心,有了“感”之后,自然能“应”受到菩萨的恩泽加被。在我的生命里,和观世音菩萨有非常深远的感应!
除了礼拜观世音菩萨之外,称念弥陀圣号,和我也有很深的因缘。我一生之中,提倡“朝观音,晚弥陀”。也就是早晨称念观世音菩萨的圣号,晚上念唱阿弥陀佛的六字洪名。观世音菩萨慈航普渡,应声解救疾苦,是排除我们“生”的苦难问题;阿弥陀佛慈悲接引我们,脱离娑婆的痛苦往生西方极乐,是解决我们“死”的归宿问题,因此“朝观音,晚弥陀”是解决我们生死的问题。我们如果能够朝念观音,暮持弥陀的话,不但今生无忧无虑,来世更能得到无上的快乐!
我平时除了持念弥陀圣号之外,我一生之中,参加过或者亲自主持的弥陀佛七,不下一百次以上。一次的佛七,为期七天,一百次的佛七,就有七百多天。在这七百多天佛号不断的日子里,感觉非常的轻安。我不像许多人有许多灵异的感应,不过有几次的佛七,留给我深刻的印象。
1954年,我在宜兰雷音寺主持佛七,有特别的感受,今天回想起来,不晓得那七天究竟如何度过的。只觉得佛号绵绵不断,缭绕于耳际。吃饭的时候,吃的仿佛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刷牙的涮涮声,也变成一声声的阿弥陀佛……睡觉的时候,人虽然睡着了,但是神志清明,心中仍然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地响个不停;走路的时候,脚步轻盈,好像腾空一般,不是自己在行走,身后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自己前进,而每一个步伐,也是阿弥陀佛……任何时刻所感受到的都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七天就在绵绵密密的弥陀圣号之中,一眨眼地过去了,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了“时间”为何物。感觉七天只不过一弹指罢了!这次的佛七所给予我的信心、宗教的体验,比过去膜拜观世音菩萨更深刻,让我体会了物我两忘、时空俱泯的境界!
对于念佛礼拜,我们初学者在持念佛号,或者顶礼圣容的时候,要放下一切,将身心完全投入念佛礼拜之中,念得让你感受到这个世界不存在,感觉到人我都已荡然无存,身心已经脱落泯灭,只有一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悠悠扬扬、似有似无地回荡于四周。只要真正进入到这种情况,宗教情操的培养,宗教信仰的增长,自然比听闻多少次的讲经说法更直接、更能收效。“说法一丈不如行道一尺”,希望研讨会的大家,除了研究教理之外,在实践修持方面,能够加功用行,把一句佛号念得热起来,仿佛煮饭一样,一束草把、一束草把,不断地添加,等到最后一捆柴火,把米煮熟了,自然能吃到香喷喷的饭。我们念佛也一样,要一支香、一支香,持之以恒地念下去,等到一心不乱,和佛菩萨感应道交的时候,自然能够水到渠成,收到无限的妙用。
我青年时代的参学生活,除了拜佛念佛之外,也打坐参禅。中国佛教从宋朝以后,渐渐走向禅净共修的方向,我挂单的寺院也推行参禅。另外一个原因是自来古刹多在深山之中,当时电气化尚不普遍,晚上没有电灯,也不准用花生油点灯,平日食用的油水已经不敷使用,更没有余存的油让大众点灯看书。晚上既然黑漆一片,无法看经读书,漫长的黑夜如何打发呢?打坐是最好的排遣的办法,因此夜晚我们就在禅堂里一支香、一支香的打坐,对自己的心性,做一番观照的功夫。
刚练习打坐的时候,腿子酸痛麻酸,不听使唤,有时痛得冷汗直冒,好像针刺一般的难受,但是仍然坚强地忍耐了下来。盘腿子最重要的是疼痛的时候,不可以移动,愈是动弹愈是酸疼,最好强忍下来,一定要把硬腿子盘得十分熟练才罢休。
现在有些道场也举办禅七,大家练习盘腿,盘得不如法,主七的法师们也不强求各位,认为初学者可以慢慢来,但是当初我们却不能慢慢来,禅堂里,纠察师父拿着警策的板子,来回的逡巡着,看到腿子盘得不如法的人,“啪!”香板毫不客气地打了下来。有时候腿子不听话,跷得好高,只好拿石头在上面用力压,或者用绳子,彷佛紮树枝一般把腿子绑紧,尝尽了苦头,但是我们都强忍了下来。在调身的过程中,我体验到忍耐是最大的力量。
本来参禅不一定要打坐,搬柴运水无非是禅,吃饭穿衣也充满禅机。禅不一定要坐,也不一定是卧。六祖慧能大师曾说:“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元是臭骨头,何为立功过?”禅不是在形体上用功夫,而是在心中见自性。虽然如此,初学者端身坐禅,仍为必经的途径。盘腿不一定就是参禅,但是生理影响心理,只要把腿子一盘,就能精神集中,意志统一,分散于外面的身心世界,自然而然收摄回来。六祖无相颂说:“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参禅?”其实心平更要持戒,行直更须参禅。修行,固然不可以在形相上起执着,要在心性的解脱上用功夫,但是初机的人,要内外并重、性相兼修,才不致本末倒置,叉入歧途。无相颂所揭示的,值得我们参考:“恩则亲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若能钻木取火,淤泥定生红莲。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改过必生智能,护短心内非贤。日用常行饶益,成道非由施钱;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取。听说依此修行,天堂只在眼前。”修行要先从生活上的身体举止做起,慢慢到心性的冶炼,也就是由外到内,由相起性的意思。有时候有人会问:天堂在那里?如果你会打坐,腿子一盘,感到好安稳、好自在、好舒服、好愉快,当下就是天堂,天堂不在遥远的他方异域,天堂就在吾人自身心上。如果你有这样的体验之后,就能在宗教里植下深厚的根基,不会因为别人的讥讽而改变自己的信仰。
我看到一些人,好不容易萌发了菩提心,进入佛门来学佛,往往受了一点委屈,就轻易地离师叛道,甚至毁坏自己的信仰,离开了佛教,最主要是意志力不够坚定,对佛法不能培养磐石不转移的信念。我们要从拜佛,或者打坐等的修行之中,去体会佛法的无上受用,自然能够身心安住。打坐也不一定在禅堂中,我们早晚睡觉之前、起床以后,在床上也可以打坐。打坐的时候,要把外缘放下,不罣碍外境的一切,才能坐得好。有一些修行的人,苦心孤诣地修行了数十年,一生当中,也许只坐了一支好香。“坐破蒲团不用功,何时及第悟心空?”禅坐不只是身体打坐,更重要的是要在明心见性上用功夫。至于拜佛,怎么样才能拜得好呢?礼拜佛菩萨要缓慢,最如法的拜法是半个小时二十四拜,拜快了,像捣蒜子似的气喘如牛,无法使身心平静下来。慢慢地拜,才能将感情礼拜出来;和缓地拜,才能用我们的心去接触诸佛的心!
四、弘法里的增长道心
1949年,随着不可思议的因缘,我来到了台湾,开始我弘法的工作。
我最大的志愿是以文字来弘法,因为文字超越时间、空间,透过文字的媒介,不止这个时代、这个区域的人可以接触到伟大的思想,几千年、几万年以后的人类,此星球、他星球的众生,也可以从文字般若中体会实相般若的妙义!我们今日不是靠着文字的桥梁,而得以承受古人的文化遗产吗?由于历代高僧大德们的苦心结集、传译,今日我们才能够饱尝法海的美味。
丛林的十多年参学生活,除了师长同学之外,我从来没有见过陌生人,也不曾和不相识的人谈过话,即使母亲,除了两次短暂的会面之外,也没有回过家请安。长期的寺院生活,使我乍然接触社会,不知如何措手足?见到陌生人,不知如何启口谈话?心想:像我这样不善言辞的人,干脆深研佛法,着书立说,以文字来弘扬佛法,不是很好吗?但是佛教里没有环境让你写作,过去的大陆丛林还好,特别是本省的寺庙,有一种奇怪的现象,青年们出家来学佛了,偶尔看看经书、写写文章都不允许,从早到晚工作不歇,譬如我在写文章,当家的师父看到了,就詈骂说:“那个法师真懒惰、不做事,整天涂涂写写,涂鸭些什么?”
为了留给别人好的印象,不能让人认为自己懒惰,于是也放下写作我的志趣,从工作中去服务大众。我初到台湾不久,挂单于中坜的一个寺院里,由于年轻的人手不够,我每天要供给80个人的用水,水从深邃不见底的井中打上来,要打满600桶,才够全寺的人食用。除了打水之外,还要上街买菜。我每天总是踏着稀疏的月影,拖着喀喀作响的手拉车,到15里黄土路外的街上,把一天的油盐米柴拖运回来。到了市场,星月还灰蒙着脸,菜贩子尚拥枕高眠呢!一到市集,我挨家挨户地请菜贩起床:“起来,起来,买菜罗!”买好了菜,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因为尚有许多清扫的工作等待着。安顿好了之后,赶快去清扫厕所,别人扫厕所,用水冲洗一下;我打扫厕所,喜欢用手去刷洗扒除,非把秽物清除干净,绝不罢休!这项工作给予我很大的受用,我觉得污秽的本来不是污秽,清净的本来也不是清净。如果我们有一颗清净的心,这世间上的一切,污垢也好,清净也好,其本体自性都是无染的。
除了日常工作以外,寺中有人过世了,我帮忙包裹,抬出去埋葬。我从卑贱的工作中,培养服务牺牲的精神,孕育慈悲奉献的心胸。虽然在一寺之中,也能服务大众,但是对象有限,不能把佛教“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精神,普施于一切众生,因此后来离开了中坜。既然写作弘法的工作不能顺利推展,那么改从根本来挽救佛教的颓弊,于是我想到了兴学办教育。
台湾省佛教会在1951年,创办台湾佛教讲习会,我当时受聘为教务主任,有心培植佛教英才,以整顿垂老不振的佛教。可惜由于种种因缘,好事多磨,只教了两年就离去。从1953年到1963年的10年之中,我远离杏坛,不曾教过书。学校教育的工作既然因缘不成熟,于是被逼着去从事社会教育的工作,从此我走上了讲经弘法的道路。而一直到1965年,才于高雄寿山寺,创立“东方佛教学院”的前身“寿山佛学院”,于1973年增办佛教大学──“佛光山丛林大学院”,1977年并更名为“中国佛教研究院”。一般的教育,则创办了“智光商职”、“普门中学”。教育是传递民族文化香火的根本大计,我一生对教育的推动是不遗余力的。
1953年起,我到宜兰去弘法,然后展开一系列的环岛布教大会,并且宣传大藏经。在一连串的弘法布教活动里,有一次在台北县顶双溪的小镇上所举办的布教大会,深深地感动了我,增长我对佛法的无比信心。
当地的老百姓热忱地邀请我们去布教,由于不懂得布教前的准备工作,事先既没有宣传,又欠缺周详的计划,一切乱糟糟的。我们一行人到了之后,自己张贴海报,打锣宣传,把布教地点从小庙改到一间小戏院,跟随我来的二三十位青年布教员,手脚灵巧、分工合作,一下子就把会场布置得很庄严。由于他们都是初学者,为了让他们及早成就,我带着他们各处去布教,布教的内容,讲什么,唱什么,做什么,都是我事先写好讲稿,让他们届时重念一次。为了扩大影响,收到效果起见,每次布教完了,就用幻灯片打映出一尊佛像,然后由一位布教员对着佛像,念着我事先写好的祈求说:“伟大的佛陀!我们是宜兰念佛会弘法队的队员,今天我们把佛陀您的慈悲、智能、功德,带给顶双溪的大家,请求佛陀您加被这里的人们,让他们在您的佛光庇荫下,能够获得幸福、安乐的人生!”
像这样的讲辞,我已经耳熟能详,在各处布教弘法时,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但是当年轻的弘法队员,那字正腔圆、充满虔诚的音声,透过麦克风散播出来时,深深地撞击着我的心坎,情不自禁潸然涕泣,心中默默许下一个愿望:“从此誓愿献出我的生命,努力于弘法利生的工作。只要众生需要佛法,不管穷乡僻壤、蛮荒壄地,我都愿意去布教!”因此台湾的南北监狱、各地机关,我都曾经去讲经说法。甚至军队里我也常常去演讲,譬如最近陆军作战司令部、政战学校、中正预校,都曾经邀请我去讲说佛法,听众动辄数千人,我觉得这是一种好的现象,表示佛教也能对军队提供一点心理建设。
除了公家机关、民间乡野的布教之外,各大专院校只要我去演讲,我总是一口答应,因此中兴大学、清华大学、交通大学、中央大学、中山大学、东海大学等学校,我都去演讲。我觉得知识青年除了吸收现代的新知识外,智能的启发,也是很重要的。数十年来,无论哪一位,只要他欢喜我讲说佛法,不管牺牲睡觉、吃饭的时间,我必定如他的愿望。因此佛光山有一些法师、学生,看到我孜孜不倦地说法,有时就笑着说:“师父!你怎么有那么多话可讲呢?”我许过愿,要把我所体悟的佛法,布施给大众,一切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欢喜去做的,因此再痛苦的事,也快乐无比。如果我们能将信心与忍耐,建立在心甘情愿的奉献上,自然能产生巨大的力量。有时候,信徒们到佛光山上来,请我说法,我常常在经过由东方佛教学院通往朝山会馆的宝桥的途中,就把讲演的内容组织起来,这一切是随喜布施所给予我的力量!
在弘法布教的工作中,我仍然未曾稍减写作度众的愿望。有一年环岛布教,途中突然觉得双腿不能弯曲。我们从宜兰出发,经过花莲、台东,到了屏东的东山寺,受到大众热烈欢迎,入佛殿拜佛,一拜下去,却起不来。心中一惊,怎么得了!后来经医生诊断,说是得了风湿症,必须锯断双腿,才不会蔓延恶化。心想,双腿若是锯断了,不是变成“瘸和尚说法,能说不能行”了吗?继而一想:腿子不锯断,要南北奔波,到处弘法;腿子锯断了,不也可以顺自己的心愿关起门来著书立说,照样传播佛法吗?
这里我要向各位强调的是:我对人生、对生命、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强求,一切顺乎自然,随着因缘,因此面对锯腿的事,我的感受是平静的。佛法告诉我们要放下、要自在,面临生死灾难的时候,心里畏惧,并不能去除死亡的阴影。也不是信了佛,就可以免掉死亡。信佛只是给我们力量,能够坦然地去接受一切,佛法指示我们如何活得有意义,其实懂得了“生”,就知道如何去面对“死”。我们对“死亡”随时有力量去准备,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学佛如果能够体会这股力量,就足够我们一生受用不尽。
又有一次,我们到南投鱼池乡去布教,晚上住宿在靠近山边的一户农家里,乡下地方,也没有卫生设备,房间里摆了一个尿桶,臭气四溢,薰得我们很难受,没有办法睡觉。当时我和煮云法师同住一起,因此我就叫他:
“喂!煮云!我睡不着,你讲个故事来听听。”
“这么迟还不睡觉?”
“你怎么睡得着?这味道那么难闻!”
“是难闻,你勉强睡嘛!”
“勉强了好几次,都无法入睡,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煮云法师最喜欢讲故事,满肚子的典故轶谈,由于我爱听,因此他更喜欢讲。
“那么,我来讲玉琳国师的故事好了。”
听了一段之后,我对他说:
“我一定不辜负你讲故事的辛劳,我会把国师的高行发表于杂志,让大家共享。”
后来我将玉琳国师的事迹,编写成书,陆续发表于“人生”杂志,各位看看!这种布教生活,乡村的尿桶,也能启发我的灵感,给我很大的帮助。
数十年来的布教生活,从学校到社会、从乡村到都市、从公司到监狱、从学校到军营,乃至几次的海外弘法,看到中国佛教的衰微颓弊,百废待兴,愈发坚定我献身佛教的愿心。“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佛教的弘扬,是刻不容缓的要务。
五、生活上的佛法体验
佛教里有一种怪现象,一般人的观念认为讲佛法要讲得玄乎其玄,让大家如坠五里雾中,不得其解,不如此则显不出他的高明。我们常常听到有趣的对答:
“喂!你上哪儿去啊!”
“我去听老法师讲经。”
“讲得怎么样呢?”
“好极了!”
“怎么个好法呢?”
“听不懂啊!”
讲得听不懂就是好,听不懂的佛法再奥妙,只不过是束之高阁的装饰品而已,对我们的生活一点也没有帮助。我个人不喜欢谈玄说妙,更不喜欢故作神秘,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不论佛法中多么难解的教理,我总是深入浅出,让大家很容易地了解。就是谈空论有等形而上的问题,也要设法和日常生活印证。因此佛教一旦离开了生活,便不是我们所需要的佛法,不是指导我们人生方向的指针。佛教如果不能充实我们生活的内涵,那么佛教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佛陀的教化,本来就是为了改善我们的人生,净化我们的心理,提升我们的生活,因此佛法是离不开生活的。《六祖坛经》上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我一生的理想,就是弘扬人生佛教、生活佛教。
所谓生活的佛教,就是说睡觉、说话、走路,不论做任何事,都应该合乎佛陀的教化。譬如佛陀告诉我们要发心,不止布施要发心,信佛要发心,甚至吃饭睡觉也要发心。只要发心去做的事,效果奇佳:发心睡觉,这一觉一定睡得很甜蜜;发心吃饭,这一餐一定吃得很可口;发心走路,再崎岖的路,也视如平夷;发心做事,再困难的事,也甘之如饴。佛法中的发心,可以运用于我们的家庭生活上,敦亲睦邻、孝敬亲长、友爱手足、帮助朋友,都需要发心,愈发心,功德愈大,效果愈好。佛法并不是画饼说食,嘴上说说而已,应该身体力行,彻底去实践,进而扩充运用于家庭、学校、社会,不可以把生活和佛法分开。
数十年来,我从生活中所体验的佛法,不是一二言语所能道尽,我仅具体地举出四点:
(一)以退为进
平常我们总以为前进显耀的人生,才是光荣的,而不知道后退的人生,另外有一番风光。我们寻幽访胜,辽阔无垠的旷野,有时候失之于平淡,峰回路转的溪壑,也别有洞天,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前进的人生,是一半的人生,加上另外一半后退的人生,才圆满无缺。
在我童年那10年的丛林生活中,我接受了关闭式的教育,受到近乎专制的行为约束。这种远离社会繁嚣、截断众流的山林生活,长养我对佛法的无比信心,让我从守成持重中,肯定自己的宗教信仰。我们为了跋涉更遥远的路途,需要休息、养精畜锐;我们为了完成更繁重的工作,需要含藏、养深积厚。飞机、船舶如果不借着引擎排气时所产生的反弹力量,则无法前进;农夫插秧,一排一排地退后,退到最后,终于把满畦绿油油的秧苗插好。因此真正的进步是由能退之中养成的。
后退并不是畏缩不前,也不是消极厌世;后退充满着谦逊忍让、积极进取。我们驾驶汽车,碰到红灯,不知道停车,只有人车俱毁。人生道路上,横冲莽撞,不知悬崖勒马,只有殒身毙命。有时候慢半拍忍让一些,停一步再想一下,许多不必要的纷争,就化为乌有。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三分何等清闲”!
退步的人生更广大、更自在,因此古德有诗说:“有求莫如无求好,进步哪有退步高!”退步的人生宽广洒脱,但是并不是任何事都后退不管。譬如看到正义被摧残,应当挺身而出,维护真理;看到佛教被破坏,不可退避三舍,袖手旁观,即使肝脑涂地,也要舍我其谁,护教卫法。所谓后退的人生,是对个人功名利禄的追求当退则退,而为教为道的维护则当进则进。
退步的人生,并不是要我们懈怠不勤、退失道心,而是在退让之中,培养坚韧的耐力、精进勇猛的忍辱道行。所谓“常乐忍辱柔和法,安住慈悲喜舍中”。
我个人对以退为进的道理,有深刻的体验,因此当我从佛教学院毕业的时候,许多的同学都争着到有名的大寺院为当家住持,我一个人则到农村去弘法办教育。初到台湾的时候,别人则忙着到处布教度众,我却到僻远的小寺,拉车扫地,以苦行来激励自己的心志。后来到宜兰去弘法,也是因为兰阳地处偏僻角隅,没有出家人去驻锡,既然有因缘需要出家人去弘法,因此1953年我到了民风纯朴的宜兰,开始我走向社会的弘法工作。
随着佛教弘法工作的扩展,觉得有必要扩建一个更大的道场,来推动佛教的事业。有些信徒建议我在人文荟萃的台北建道场,我想台北已经有许多人在弘法,于是我就到荒蔓未开的大树乡斩荆棘,辟草莱,创建佛光山。当时视察土地时,许多人看到满山的荒烟蔓草,坐在车子上,不愿下来巡看,甚至劝我打消建寺的念头。记得最初我也曾要将这刚完成院舍的佛教学院,送给中国佛教会,作为办理“中华佛学院”的地方,他们嫌远,没有人愿意接受。由于佛光山远离台北,减除了不少人事上的应酬,而能够全心全力地兴办各种事业。我一生做事,总是做些别人不愿意做、不想要做而又必需做的事,譬如办幼稚园,办学院,到监狱、军营、电台、学校等地布教,把佛法散播各个角落,这些事没有人去做,我就当仁不让、直下承当下来。记得老子曾说过:唯其无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无争并非不能争,而是能争而不愿争,无争是宽大包容的心量的呈现。忍辱无争、以退为进的道理,丰富了我的人生内涵,充满信心地接受一切考验。
(二)以无为有
平常人的观念总以为“拥有”才是富裕幸福,有钱财、有名位、有权势、有妻儿,人生才美满无憾。事实上,拥有了田园美眷的同时,也拥有了牵罣、有限。没有的世界更洒脱、无限,譬如无官一身轻,功名富贵、官运亨通虽然称心如意,但是仕途上的波谲云诡,变幻莫测,有时也让人身败名裂、伤神劳心;没有了官位,则可以享受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趣。社会上的大家,拥有了家庭,一天工作结束了,一定要回到自己的家庭安息,不可以投宿别人的住居。而出家人割爱辞亲,没有眷属,没有自己的住屋,但是“出家无家处处家”,不管林下水边、古刹新寺,都可以栖止,何等的自在逍遥!
“一钵千家饭,万里走孤僧”,出家人没有自己的亲人,所有的众生都是他的眷属;出家人没有自己的房舍,山河大地都是他的床盖,因为“无”反而拥有更多。
道树禅师和一道士同住在山岭里,道士看到别人来了,就使出神通蛊惑、吓唬他人,而道树禅师则以平常心来接待请法的人。禅师在岩洞里修行,一住就是10年;道士最后终于黔驴技穷,落荒而逃。道士虽然有神通,而神通有变化,有变化则有穷尽,当神通使用尽净的时候,就无法慑服人;而禅师以“无”──不变来应万变,不管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处变不惊,因此“有”是有限,“无”才是无限。
我们常常为了追求有形的东西,而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反被物役;为了锱铢小利,而汲汲于道路之上,疲于奔命,而不知道享受“无”的妙趣。太阳是无主的,任何人都可以得到它的温暖;月亮是无主的,任何人都能够受到它的照拂。冷气机虽然舒服,但是只能装设在特定的地方,并且要付出昂贵的电费,尤其能源缺乏的现在,更不是一般家庭所能使用。而清凉的和风,不需要付出一分一厘,随时随地让我们享用不尽。我们虽然没有洋房汽车,白云青山任我们遨游;我们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是明月清风随我们品茗。能够超越有形有相,在“无”上细细咀嚼体味,人生将更扩大、更多彩多姿!
梁武帝是虔诚的佛教徒,造寺印经,雕刻佛像,为护持佛教的有名帝王。当时禅宗初祖达摩来到中国,有一天武帝请教达摩说:“我塑造佛像、修缮寺院、铸印经典,有多少功德呢?”达摩当头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并无功德。”武帝是从有形有相上去分别计较,耕耘一些,却希求更多,因此达摩呵斥他没有功德。现代人的宗教心理,备办一些水果糕饼拜拜佛菩萨,就要求佛菩萨保佑他考上大学、中爱国奖券,这种信仰是建立在“有”、“要”的心理上,而不是纯粹“施予”、“无求”的奉献精神,有所觊觎、企求,格调自然不高尚,“有求不如无求好”,拥有的人生不见得真有,无求反而能拥有。
有很多人在奇怪:短短的十几年,佛光山怎么从荒山旷野而变成殿堂巍峨的佛教道场?告诉各位,只有一个秘诀:“无”。佛光山的发展,是由于不拥有、不储蓄,而才有今日的规模。当今的佛教,有一个弊病,有一些出家人赶经忏、做佛事,积蓄钱财,然后放高利货,碰到骗子,钱被倒会了,一切化为乌有,佛教的净财因此流入不法分子的手中,而没有办法为佛教兴办各种的事业。更有甚者为了钱,和世俗人大打官司。有时候某个寺院,信徒供养丰富,为了争住持的席位,互相攻击搞得乌烟瘴气,破坏佛教的清誉,为世间上的人所垢病。古人说:有子不留金。万贯的遗产,往往是兄弟阋墙的祸因,最珍贵的遗产是父母的嘉行懿言。有人说:佛光山很会赚钱。其实不是,佛光山只是很会用钱,知道把钱用在佛教文化、教育、慈善等方面而已。今年的钱用完了,明年、后年的钱,也使用告罄。因此十数年来,佛光山不曾积蓄一分一毫,每天都处在山穷水尽的状况之下,虽然如此,但是奇妙的是,我们依然“日日难过日日过”,因为我们拥有了“无”。由于佛光山不储钱,因此本山派系下各分别院的住持、当家,没有人抢着要当,各种职务,也没有人争着要做,因此减少了许多无谓的纷争,能够众志成城的建设佛光山,为佛教献出一份力量。我们认为个人不需要屯积钱,寺院不需要聚集财物,但是佛教需要净财,佛教有了净财,才能兴办各种文化、教育、慈善的事业,度化更多的众生,佛法的真理,才能更普遍于世界每个角落,因此个人要能“无”,佛教才能“有”。
唐朝的智藏禅师,有一天,来了一位居士向他请教佛法说:“请问禅师,有没有天堂地狱?”禅师回答说:“有呀!”“有没有因果报应?”“有呀!”“有没有佛法僧三宝?”“有呀!”不管居士提出什么问题,禅师总肯定地回答:“有!”这位居士听了之后,仍然百思不解地说:“可是我前日请教径山禅师同样的问题,他却回答说:‘无呀!’你们两位,究竟谁的话才对呢?”禅师于是反问说:“你有老婆吗?”“有呀!”“你有金银财宝吗?”“有呀!”“你有房舍田产吗?”“有呀!”“径山禅师有老婆吗?”“没有呀!”“他有金银财宝吗?”“没有呀!”“他有房舍田产吗?”“没有呀!”禅师说:“所以我对你说有,而径山禅师对你说无呀!”
这一段公案里,径山说“无”是指觉者禅悟无限的世界,智藏说“有”是指吾人虚妄有限的世界,能够泯除对待差别的假有的现象界,真实不变的妙有世界才能呈现出来,不要而有,才是实至名归的真有!
(三)以空为乐
人生活着的最大目的是追求快乐,而快乐的来源有很多种,有人以感官的享受来娱乐自己;有人以从事艺术、文字的创作为人生乐事;有人以追求人类性灵的显露、真理的证悟为最大安乐。感官的享乐,来自外在,有质碍性,容易产生副作用;艺术文字的创作,是呕心沥血的感情的流露表现,但是多情反被情伤,不如太上之忘情;证悟的快乐是有情而不为情役、闲云野鹤的禅悦,是物我两忘般若空的快乐。
空的快乐是广大无边的,宇宙虚空都含容在寸心之中,眼不必看而洞悉一切,耳不必听而彻知一切,这是内证真如的快乐。空的快乐是永恒的,世界上的事相,如幻梦露影,瞬息即逝,而虚空不灭;人世上的恩怨情爱,会离我而去,而虚空不变,若能与虚空契合,则快乐绵长不断。世间的快乐有对待、不究竟,而空的快乐是超越有无、多少、苦乐的究竟常乐。我们口渴了,喝一杯水,如饮甘露,继续喝第二杯、第三杯,不但不乐,反而痛苦。世间上的快乐是伴随着痛苦的短暂快乐;空的快乐是随缘不执着的快乐,是解脱不企求的快乐。有了空的快乐,人情的冷暖淡薄,不能动其心;物质的匮乏贫困,不能挫其志;身体的疾病衰朽,不能伤其情。空的快乐至大至刚、无限富有,拥有了空的证悟之乐,即获得了全宇宙,生命的内涵必能无限的扩大、无限的深厚!
有时候我们替别人服务,假如我们心中存着希望对方报答的念头,而对方没有回报的时候,一定会耿耿于怀,不能释然。我们希望生活上享受罗绮玉食、亭台歌榭的欢乐,当环境不能尽如心意时,种种的烦恼必随之而至。我们企盼得到某人的青睐,而没有办法得到对方的感情,一定会陷入痛苦的渊薮。如果我们能够体认诸法的虚妄,体悟三轮体空的道理,就能从一切的烦恼、痛苦之中超拔出来。《心经》上说:“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能空一切假相,因此能得到菩提的快乐。世间的快乐是爱着、执迷、贪求的快乐,空的快乐是无着、无住、无求的快乐。以空为乐的人,施恩于他,不求回报,因此别人不报答,也不会耿耿于心。以空为乐的人,以虚空为住,三衣一钵不少,岩穴涧旁不差,茅茨土阶如琼楼玉宇一样的舒适安然。以空为乐的人,不企盼他人的爱护、关怀,而只想将温暖、慈悲布施予人。心中本来无求,因此不曾失去什么,纵有所得,也是多余的幸福。
有人到佛光山来,看到本山设备的豪华,冷气地毯,咋舌惊叹。告诉各位,那些现代化设备的豪华套房,是给客人住的,而佛光山的人住的是几张榻榻米大的斗室。我们有空的快乐,马不旋踵的陋室,也和虚空一样的广大,不减其馨香!我们有空的快乐,所有为社会所做的服务,一切的成果,不必由我们来享受;如果大众因为我们的奉献,而得到幸福快乐的话,就是我们最大的欣慰!
空的快乐,并不是要我们矫情排斥一切,如槁木死灰般地生活,而是依然看花赏月,不为花香所眩,月华所迷。所谓“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以空为乐的生活是“犹如木头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欣赏一切,染而不染的禅的洒脱生活!
(四)以众为我
人是群众的动物,不能够离群索居,一旦离开了社会,我们的生活所需,马上发生困难。经上也常常告诉我们说:“佛法在众生中求。”修道的人,要以众生为我们修行的道场,从和大众的接触之中,培养忍辱行、增长慈悲心。如果和大众能够和睦共处、水乳交融,建立美好的人际关系,当下就是极乐净土。因此过去有人问:“净土在那里?”其实众生就是净土。
世间上的许多争乱,最根本的原因是自我中心太强,每个人一味希望大众为我,把自己重要化,凡事只要我快乐,不惜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学佛的人,要重新以佛法来净化世间,心中存着:你大我小、你乐我苦、你有我无、你好我坏的念头,退让一步,自然能免去争执,改善人生;凡事以大众的利益为前提,自然能促进社会的和谐!
根据佛陀的教示:万法众缘和合。宇宙是一个整体,我们只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小小砂石而已,每粒小砂石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宇宙才能成其大。我们要把自己投入大宇宙之中,不可以和宇宙分离开来,宇宙为宇宙,我为我。佛陀常常强调说:“我乃众生一员。”每一个人都是团体的一分子,离开了团体,就没有个人;好比众缘如果不聚集,诸法则散灭,因此我们和众生不可分开,和世界不可分割。而愚痴的人,总是人我对待,和社会大众对立,原因是不能了解“一多兼容”的道理。
在原始佛教的僧团中,遇到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举行布萨,等全体的僧侣都没有异议的时候,才合法通法。比现在的民主政治,采取多数决更注重民意。多数决的方式,有时难免会牺牲一二卓越的见解,而佛教更彻底地尊重全体大众的意思,佛教之重视大众--以民为主的精神可见一斑。
过去丛林里,举荐住持的时候,端看这个人对大众有没有供养心,而是否有出类拔萃的才华还在其次。因为丛林道场是大众修行办道的地方,一个住持如果悭吝刻薄,不能护持大众安心办道,纵然有过人的才干,也不是适当的住持人才。在禅堂里,悬挂有“大众慧命,在汝一人,汝若不顾,在汝一身”的警策板。这是警惕维那师父主持禅堂的仪礼要如法,不可惊动道者平静的心,所谓“宁动千江水,不动道人心”。由此可见,佛教尊重大众,以大众为中心的思想。
我们在佛光山推行一个人一生的人生佛教,所创办的各种事业,都是为了应大众的需要而设立的。譬如年幼失怙的孩子,没有人抚养,我们于是建大慈育幼院,教养菩提的幼苗。为了解决当今社会上的代沟问题,让一生服务于社会的老人们有颐养天年的地方,享受他们残余的生命,我们设立了佛光精舍。为了把佛教的真理普遍地传播于社会,我们兴办佛教学院、普通中学等种种的教育。为了提升国家民族的文化生命,我们编辑各类的书籍刊物。十数年来,我们朝着以众乐为己乐,以他人所需为己需的目标,兢兢业业地献出我们一份微薄的力量,我们遵循佛陀的教诲,将自己的需要放诸大众之上,从感激大众之中,去实践佛陀所证悟的“人我无二,自他一如”的真理!
我的宗教体验,说来惭愧,四十余年的佛教生活,佛教给我非常深大的助益,但是我对人间的贡献,实在藐不足道。如果有些微的作用的话,也只是沧海中之一粟而已,而这一切都是三宝的加被,大众所给予我的力量。凭我个人,既没有优异的禀质,也未曾接受完整的教育,是没有办法有所成的。
我的宗教体验,我觉得要以施为舍,以忍辱的力量,数十年来,我凭着一颗挚诚心、一份忍耐力,在佛教中安住了下来,每天饱餐佛法的醍醐美味。由于时间的关系,今天谨抱持着献曝的心将一些粗浅的看法提供给各位,如果各位不嫌弃,可作为大家学佛的参考,希望你们也能细细去咀嚼菩提法味,承受佛光温暖的照拂!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41102433/
http://www.xuefo.net/fashi_11_1.htm
原文地址:星云法师自述:四十多年来的宗教体验!【多次泪奔】作者:在人间
【星云大师·佛光祈愿文】
星云大师(释星云1927年-),俗名李国深, 农历七月二十二日出生,原籍中国江苏江都,
其信徒常称之为星云大师,为临济正宗第四十八代传人。
星云大师文集
星云大师(大记事)
1938年,随母至南京寻父,后于栖霞山寺,礼志开上人披剃出家。法名悟彻,号今觉。祖庭为宜兴大觉寺,为临济宗第四十八代传人。剃度后,即进入栖霞律学院修学佛法。
1941年,在栖霞山寺乞受具足大戒。
1944年,在常州天宁寺参学。
1945年,进入焦山佛学院就读。
1947年,返宜兴白塔山大觉寺礼祖,受命任当家。并任白塔国民小学校长。
1948年,任南京华藏寺监院,兼为《徐报》主编〈霞光副刊〉,同年与同学智勇法师创办《怒涛月刊》。
1949年,春天,组织僧侣救护队来来到台湾,最初在中坜圆光寺修行,加入慈航法师创办的台湾佛学院为学僧。七月、因为不同派系佛教人士的攻击,慈航法师与台湾佛学院学僧遭到逮捕,被指称为“共谍”,下狱二十三天,获得时任中国佛教会常务理事的国民党国大代表李子宽和孙立人夫人孙张清扬等人担保才出狱。在李子宽的劝说下,加入中国国民党。后至台中主编《觉群周报》。
1951年,主编《人生月刊》。
1956年,创办佛教第一所幼稚园—慈爱幼稚园。
1957年,主编《觉世旬刊》。
1959年,支援西藏武装叛乱及佛诞节,首创花车游行。并任宜兰县佛教支会理事长。
1961年,担任《今日佛教》发行人。并领导宜兰青年歌咏队灌制全台湾第一组佛教唱片六张。
1962年,接办《觉世旬刊》,任发行人。发起组织编辑中英对照佛学丛书委员会。
1963年,与白圣法师等人组成“中华民国佛教访问团”,访问东南亚各国。会见泰王普密蓬、印度总理尼赫鲁及菲律宾总统马嘉柏杲等人。在印度要求释放七百名被捕华人,并救出高雄渔船两艘。
1964年,与悟一、南亭法师共同创办佛教智光商工职业学校。
1967年,变卖高雄佛教文化服务处房屋,购得高雄县大树乡麻竹园二十馀甲山坡地作为建寺用地,于5月16日破土,定名为佛光山。寿山佛学院移址佛光山,更名为《东方佛教学院》。
1971年,当选中日佛教关系促进会会长。
1972年,制订佛光山宗务委员会组织章程,自此,佛光山成为有制度、有组织的现代教团。
1977年,创建普门中学。
1978年,荣获美国洛杉矶东方大学荣誉哲学博士学位。
1978年,《国际佛教促进会》成立,荣膺首任会长。
1980年,荣任中国文化大学研究所所长。
1980年,荣获台北市话剧学会颁赠剧运贡献奖。
1981年,应聘为东海大学哲学系教授。
1982年,荣获华夏参等奖章。
1984年,于美国洛杉矶与达赖喇嘛四次会谈。
1985年,美国佛教青年总会在洛杉矶正式成立,膺选为理事长;中华汉藏文化协会成立,出任理事长;荣任世界佛教青年会荣誉会长。
1985年,依组织章程宣布退位,传法予大弟子心平。从此“恪遵佛制,薪火相传,以制度管理,以组织领导”,树立道场民主化之典范。
1986年,任中国国民党党务顾问。获赠高雄市市钥,成为高雄市荣誉市民。
1988年,荣获美国洛杉矶阿罕不拉市荣誉市民证书及市钥。并于同年当选中国国民党第十三届中央评议委员。
1989年,应邀为美国加州州议会主持新年度开议洒净祈福法会,创佛教仪式第一次在西方议事殿堂举行。
1990年,应邀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佛学讲座,开启每年在红馆弘法之始持续至2008年长达近20年。
1991年,成立中华佛光协会(后成立国际佛光会后更名为国际佛光会中华总会)。
1991年,创办美国西来大学University of the West。
1992年,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于西来寺成立,并召开第一次会员代表大会,洛杉矶蒙特利市长姜国梁宣布5月16日为《国际佛光日》。
1993年,应桃园县长刘邦友之邀,主持全台首座巨蛋体育馆落成剪彩洒净仪式暨佛学讲座。
1993年,佛光大学人文社会学院于宜兰礁溪举行动土典礼。
1994年,奥斯汀佛光山破土,市议员卡斯代表市长宣布九月十日为《奥斯汀佛光日》,并致赠奥斯汀市金钥匙。
1996年,庆祝开山三十周年,李登辉致赠《传灯万方》匾额道贺。
1996年,创设南华管理学院 (后经教育部审核升等为南华大学)。
1997年,创立佛光卫星电视台(已于2002年更名为人间卫视),成为首位成立佛教电视台的台湾法师。
1997年,在意大利梵蒂冈与天主教教宗若望保禄二世进行世纪宗教对话。
1997年,主持佛光山第六任住持升座暨封山大典。
1997年,荣获“中华民国”内政及外交双料一等奖章。
1997年,获选为加拿大1470AM中文电台阳光计画选拔的十大伟人之一
1998年,休士顿佛光山洒净动土仪式,该市市长订六月二十日为“星云大师日”。
1998年,卸下国际佛光会中华总会总会长职务,将印信移交予新任会长吴伯雄先生。
1998年,七十二岁寿辰,连战致赠《法苑纯嘏》寿匾祝贺。
1999年,4月始发动立法院委员潘维刚、萧金兰、郑水龙、张蔡美等207位立法委员及民众逾百万人联合签署,发动通过“国定佛诞节”,并于1999年8月30日由李登辉于佛光山寺如来殿大会堂宣布将农历4月8日订为国定佛诞节并于母亲节同日放假,成为佛教东传中国二千年以来首度国定佛诞节。
2000年,创立《人间福报》报社,致力于媒体净化运动。
著作等身,并翻译多国语言于欧美东亚日非等地区发行。目前亦身兼专栏写作。
因患糖尿病,需用胰岛素治疗,视力已大不如前。
2005年,获颁“总统文化奖”—菩提奖。
2006年,12月16日获辅仁大学颁授名誉法学博士学位。
现今于世界五大洲成立寺院及别分院260馀所,课徒1300位出家法师。
于美国成立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目前分会亦遍世界各地,约有6,000,000名会员服务于世界各地,亦为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荣誉总会长。
2008年,6月13日获“中山大学”颁授名誉文学博士学位。
1957年创办佛教文化服务处,后改为佛光出版社。1967年创建佛光山,以弘扬「人间佛教」为宗风,树立「以文化弘扬佛法,以教育培养人才,以慈善福利社会,以共修净化人心」宗旨,致力推动佛教教育、文化、慈善、弘法事业,并融古汇今,手拟规章制度,将佛教带往现代化的新里程碑。先后在世界各地创建二百余所道场,如西来、南天、南华等寺,分别为北美、澳洲、非洲第一大佛寺。并创办九所美术馆、二十六所图书馆、出版社、十二所书局、五十余所中华学校、十六所佛教丛林学院,暨智光、普门、均头等完全中、小学,美国西来、台湾佛光、南华及筹办澳洲南天等大学。2006年西来大学正式成为美国大学西区联盟(WASC)会员,为美国首座由中国人创办并获得该项荣誉之大学。
1970年起,相继成立育幼院、佛光精舍、慈悲基金会,设立云水医院、佛光诊所,协助高雄县政府开办老人公寓,并与福慧基金会于大陆设立佛光中、小学和佛光医院数十所,育幼养老,扶弱济贫。
1976年《佛光学报》创刊,翌年成立「佛光大藏经编修委员会」编纂《佛光大藏经》、《佛光大辞典》。1997年出版《中国佛教白话经典宝藏》、佛光大辞典光盘版,设立佛光卫视(现更名为人间卫视),并于台中协办「全国广播电台」。2000年创办佛教第一份日报《人间福报》,2001年将发行二十余年的《普门》杂志转型为《普门学报》论文双月刊;同时成立「法藏文库」,收录有关佛学之两岸硕、博士论文及世界各地汉文论文,辑成《中国佛教学术论典》、《中国佛教文化论丛》各一百册等。
大师著作等身,撰有《释迦牟尼佛传》、《星云大师讲演集》、《佛教丛书》、《佛光教科书》、《往事百语》、《佛光祈愿文》、《迷悟之间》、《当代人心思潮》、《人间佛教系列》、《人间佛教语录》等,并翻译成英、日、德、法、西、韩、泰、葡等十余种语言,流通世界各地。
大师教化宏广,计有来自世界各地之出家弟子千余人,全球信众则达百万之多;一生弘扬人间佛教,倡导「地球人」思想,对欢喜与融和、同体与共生、尊重与包容、平等与和平、自然与生命、圆满与自在、公是与公非、发心与发展、自觉与行佛等理念多所发扬。1991年成立国际佛光会,被推为世界总会会长;于五大洲成立一百七十余个国家地区协会,成为全球华人最大的社团,实践「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长流五大洲」的理想。先后在佛光山、台北中正体育馆、香港红磡体育馆、洛杉矶音乐中心、多伦多星座大饭店、温哥华卑诗大学和平纪念馆、雪梨达令港会议中心、巴黎国际会议中心、东京国际会议中心等地召开世界会员大会,与会代表每次都在五千人以上;2003年通过联合国审查肯定,正式加入「联合国非政府组织」(NGO)。
大师除屡获国家各级颁奖表扬外,国际上亦德风远播,举其荦荦大者如:1978年荣膺美国东方大学荣誉博士学位;1995年获全印度佛教大会颁发佛宝奖;1998年获美国西来大学荣誉博士学位;2003年获泰国朱拉隆功大学及智利圣多玛斯大学颁荣誉博士学位;2004年获韩国东国大学及泰国玛古德大学颁赠荣誉博士学位;2006年获澳洲葛雷菲斯(Griffith)大学颁赠荣誉博士学位。
为促进世界和平,大师曾与南传佛教、藏传佛教等各领袖交换意见,1997年与天主教教宗若望保禄二世晤谈;是年五月获内政部、外交部壹等奖;2000年获颁「国家公益奖」,同年12月第二十一届世界佛教徒友谊会上,泰国总理乃川先生颁赠「佛教最佳贡献奖」,表彰大师对世界佛教的成就。2002年获颁「十大杰出教育事业家奖」,2005年获「总统文化奖-菩提奖」,肯定大师对国家、社会及佛教的贡献。2006年获香港凤凰卫视颁赠「安定身心奖」;世界华文作家协会颁「终身成就奖」;美国共和党亚裔总部代表布什总统颁赠「杰出成就奖」。
1998年2月远至印度菩提伽耶传授国际三坛大戒及多次在家五戒、菩萨戒,恢复南传佛教国家失传千余年的比丘尼戒法。2004年11月至澳洲南天寺传授国际三坛大戒,为澳洲佛教史上首度传授三坛大戒。大师并积极推动“国定佛诞节”的设立,1999年由台湾地区领导人李登辉宣布将农历4月8日订为“国定假日”,成为佛教东传中国二千年以来首度“国定佛诞节”。
1998年4月8日,大师率团恭迎佛牙舍利莅台安奉;2001年10月前往美国纽约「九一一事件」地点,为罹难者祝祷;回台后,同年12月,受邀至总统府以「我们未来努力的方向」发表演说;2002年元月与大陆总书记江泽民达成佛指舍利来台协议,以「星云牵头,联合迎请,共同供奉,绝对安全」为原则,后组成「台湾佛教界恭迎佛指舍利委员会」,至西安法门寺迎请舍利莅台供奉三十七日;2003年7月,大师应邀至厦门南普陀寺参加「海峡两岸暨港澳佛教界为降伏『非典』国泰民安世界和平祈福大法会」;同年11月,应邀参加「鉴真大师东渡成功一二五○年纪念大会」;随后率领佛光山梵呗赞颂团,首度应邀至北京、上海演出;2004年2月,两岸佛教共同组成「中华佛教音乐展演团」,至台、港、澳、美、加等地巡回弘法;2006年4月应邀出席于杭州举办之首届「世界佛教论坛」,并发表主题演说,写下宗教和平交流新页。
2004年应聘担任「中华文化复兴运动总会」宗教委员会主任委员,与基督教、天主教、一贯道、道教、回教等领袖,共同出席「爱与和平音乐祈福大会」,促进宗教交流,实际发挥宗教净化社会人心之功用;11月,与瑞典诺贝尔文学奖审查人马悦然教授及汉学家罗多弼教授就「佛教与文学」、「佛教与世界和平」进行交流座谈。
2005年6月5日,在星云大师倡导下台湾佛光山文教基金会捐资5000多万元的鉴真图书馆,在国家宗教局和江苏省宗教局的关心及扬州市委、市政府的直接领导下破土动工了。在开工仪式中,星云大师面对海峡两岸数千名信众表示:“一千多年前鉴真大师把中国的文化、中国的佛教带至日本,如今,晚辈的我们正踏着他的步伐走向世界。扬州自古即为人文荟萃的名城,更是一个正在起飞的希望之城,欢迎大家常来结缘,把尊敬的心、慈悲的心、关怀的心永远种植在这片土地之上,再造扬州的辉煌。”这番话语既体现了星云大师振兴教运的谆谆诚意,也透露出他反哺故乡的孺慕挚爱。
2007年5月18日鉴真图书馆落成,星云大师亲自来到扬州剪彩并参加了植树活动。
大师对佛教制度化、现代化、人间化、国际化的发展,可说厥功至伟!
“智慧东方——2009中华文化人物颁授典礼”2010年1月13日在南京举行。此次活动由中华文化促进会、凤凰卫视、南京市人民政府主办,设立“中华文化人物”和“2009中华文化人物”两大奖项。星云大师荣获“中华文化人物”奖项。
2010年3月22日,南京大学中华文化研究院大楼(佛光楼)奠基典礼隆重举行。当天,南京大学特聘佛光山开山宗长星云大师为中华文化研究院名誉院长,南京大学校长陈骏教授并为星云大师颁发聘书。
2011年5月29日下午,星云大师率团访问南昌大学,星云大师还被聘请担任南昌大学名誉教授,并在座谈会上做了精彩开示。江西省人大副主任朱秉发,省宗教局局长谢秀琦、巡视员肖争鸣,省台办主任阎钢军、副主任简立明,省佛教协会会长释纯一等陪同访问。南昌大学校领导周文斌、徐求真、黄云到场迎接并向星云大师一行介绍学校相关情况。
参观校园后,星云大师受聘南昌大学名誉教授仪式在国际学术交流中心二楼会议室举行,周文斌校长为星云大师颁发了名誉教授聘书。双方还互赠了礼品。南昌大学为星云大师送上学校专门为他创作的人像油画和校庆纪念品,星云大师回赠了佛光山系列书籍和亲笔题写的“从善如流”墨宝。
在随后举行的座谈会上,星云大师作了开示,开示中大师着重阐明了“以退为进,以无为有,以空为乐,以众为我”的佛教人生观。星云大师的开示语重心长,倍感亲切,发人深省,在场师生受益匪浅,收获良多。开示结束后大师还就“信仰”、“禅”以及“人间真情”等提问进行了解疑释惑。最后,星云大师还热情邀请我校师生去台湾学习交流。
ZT:http://buddha.goodweb.cn/music/musictxt8/foguang_qiyuan.asp#jtss-ts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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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ebud.cn/special/article/jiangyan/fir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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