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安澜:独自枯坐 年过半百,开始了老年生活,18点就睡,0:50起夜后再睡不着,还有几天就是农历的2025年,父亲一晃也过世5年了。岁月这个无情物,操蛋地送走一代又一代。时光无情,留不下人间的有情。翻朋友圈的时候,有人给我留言,说对某某的突然过世,感慨很多。
某某是作家,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温和谦逊,是个谦谦君子。突然离世,是让人感觉唏嘘感喟的,但觉生命无常,人生苦短,应该及时吃喝玩乐。而我,原谅我不会宽慰别人,又喜欢对号入座。人都会老去,都会死亡,就我而言,论年龄,黄土也已埋到胸脯,加上患病,长期服药,现在药价又贵又全是国产药,药效不佳,两两相加,对我来说,黄土无形中升了那么一寸,已经到了脖颈,如果你们闻听我哪天一命呜呼了,也不奇怪。所以,对死亡,反而,没有那么多感慨。只有距离死亡遥远的人,才会发出对死亡的感慨。
这不是冷血,自从知道自己得病以后,我就开始慢慢地归档书籍,把永远不看的书籍处理掉,把不舍得处理的书籍束之高阁,把少数经常要翻的、值得阅读的留在手头。与此同时,把自己年轻时的衣服、那些永远不穿的,虽然值得怀念,譬如年轻时从地下渠道买的几件外西(外国西装),自己看着能回忆起属于自己的岁月,但还是狠狠心,都打包了,一次是寄给了上海了一个做救助贫困山区的人,一次是丢在小学新小区边上旧衣服回收点的回收桶旁边。在乡下生活,也不参加红白宴会,身上的衣服够穿,能御寒就足矣了。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挥一挥手,无须带走一丝云彩。
发信息那人感慨的离世的某某,是体制内的,退休后写文章。因为是同好,我认识他。我百度过几篇,写的老物事文法严密,朴茂庄祥,慈母手中线,针脚密密麻麻,密不透风,看得出内心的细腻和周详。在这喧嚣的世界里,难得还葆有这份内心独特的宁静和安详,不容易了。在世风日下的今天,许多老人都晚节难于周全,能在俗世的污泥中独守文学,单这方面就值得钦佩。
但我少有唏嘘,因为心冷了。我到劳动局劳动能力鉴定中心去,老女人回答我说要抬着进来才能确定你可以不缴社保。她的话,明白无误的说出了一个意思,就是我活一天就必须做一天韭菜。随着医疗费用的上涨,我活得实在艰苦,过了今天也算又苟活了一天,无法去考虑明天,所以,我实在难于产生出对死亡的唏嘘。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我所有的感慨和唏嘘,和兜里的银子一样多,刚够买一张芦席裹身。听父亲说,我好公年轻时在任阳牵粉,就是做粉丝的番芋粉蚕豆粉,透支了身体,活了63岁,也不知是虚岁还是周岁;而父亲在碧溪做搬运工,整天和黄沙水泥砖块打交道,晚年得癌,活了73周岁;而我,从小爷娘就告诉我说就我一个儿子,生生世世都为了我,他们的劳作最后都是我的,我信了。我现在承继了爷娘的所有红利,却还依然活得一地鸡毛,境况反而是祖孙三代最差的。年轮增阔,该轮到我成为古诗里“耳畔常闻故人死”的那个故人了,我是时刻准备着做那个故人。
活着操蛋,死又何惧。不怕闯王,不畏死亡,不惧阎王,我写遗嘱有一条就是把我往归一苑送的棺材里,搁一把我做木匠时常用的斧头。凌晨独坐,游神自思间我把好公从棺材里抬了出来,如果我家香火延续 ,照此下去,十代人受到红太阳照耀的光辉也不及体制内单个人的百分之一,我过度唏嘘如果唏嘘泛滥,就变成了对自己的残忍,变成了越俎代庖,变成替他子女的悲伤,变成替他子女再也享受不到老父亲高额退休金的哀叹。这种洋葱头(孱头)的事,我不会做。所以,请见谅,我要吝啬一下我的唏嘘。把唏嘘留给那些得不到红太阳照耀的更平凡更普通的人。
教育作为公共资源,在中国,是及其稀缺资源,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占用了社会的公共资源,成长为社会的精英,更有义务和责任为社会进步做些实质性的工作。这方面,最近几年的维权律师们为社会提供了楷模。知识是用来服务社会的,知识不是向社会进一步攫取的工具。知识更不可以成为蒙蔽社会混肴视听的搅屎棍。我们太多的看到拥有知识的人,跻身士林,因而把人染成了混帐,混帐多了,他们就不约而同的隐瞒教育是社会的公共产品这一秘而不宣的事实,就像隐瞒养老是政府的责任而非子女的责任一样。政府因为收税而有承担公共服务的义务,而我们平时看到的最不要脸的甩锅侠却正是政府。不知中国人人种不好,还是中国的教育有问题,中国的人,从来不教逻辑,不告诉你权利和义务的对等关系,中国的知识人,不是恶的教主,就是恶的帮凶,再不济也是恶的同道。
很早的时候,张载就为读书人提出了对知识分子的使命,“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不知是不是愿望太宏大,吓退了往后的读书人,使他们不知不觉在基因的退化中成了犬儒。有些甚至成了朋比分肥的同案犯。大概11年还是12年,我和许志永先生在QQ上有过十分钟简短的对话。志永兄本来也可以躲在体制内,充当充当人大代表,喝喝社会的蜜糖,把子女送到外国做外国人。但他却选择了千百年来最难走的路,选择在国内流亡。中国从近现代以来,有个特点,就是只怕洋人,所谓“量天朝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但对家奴从不手软。许志永先生选择的窄路,使我五体投地的同时也无限景仰,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所以愿意追随。许志永先生的方向,是中国的大方向,虽然所有的大方向都没有坦途,但所有的坦途也都是建筑工人修筑出来的。
顶锅正如日中天的时候,网上有个女子说,未来中国的领导人应该是政治成熟、道德高尚等等,列出了一大堆上帝也难做到的水准,把自己对天国的想像搬到人世间。我听着听着,哑然失笑。纵观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无一不是混世魔王,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昨天没有,今天也不会出现道德和政治双重完人的政治领袖。操守、人品、学历,有这三高的人,很容易被无良之徒所排挤。受教育越深的人,越趋向两个极端 ,不是越天真就是越暗黑,而两者之间没有截然分明的界限。老实说,如果民间反水,只有郭文贵之类大流氓可以立龙头;如果派系反水,也只有薄熙来之类混世魔王可以收拾天下,王康死了,作为重庆人的王康曾经有句傻傻预言,“说不定薄熙来还有出山的那一天”。
那你要问,你不看好许志永还跟随个屁,非他,感召于他的人品,感动于他的节操。如果你想喝蜜糖,只要跟对人,做人小弟。与思虑纯熟,性格稳重,志向远大的人交往,心气相投,无形中会提升自己,更好地朝着自己的人生定位的方向前行,更好地活出自己想要的那个自己。而非为了世俗的利益做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就像马尔托夫之于托洛茨基。我曾经要求自己“活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这个改造到老不是劳动改造,而是与时俱进,不断地改变、重塑自己的心性,以期自我适应社会环境的变化,永远不要固步自封。
知识不等于创造力,死的知识只有人的灵活运用,才会产生创造力。有创造力,才有爆发力。知识好像血液,只有时常更新,才能永葆活力。老人家说,知识越多越反动,如果知识结合贪婪,那就等于万劫不覆。知识只有服务社会,常用常新,才能展现它光明、进步的一面。而作为知识的宿主人,更是同样如此。拥有知识的人,只有服务社会、有益社会,才会为更多人铭记,才会为更多人景仰。这不是大话空话,每个人能力有大小,知识有高低,但只要人人都心向社会,改造社会,推动社会,“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2025年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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