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安瀾：朝霞映在吳家涇上

夤夜枯坐，翻公眾號，關注了兩件事，一件，是許多人在討論開通了公眾號做流量主怎麼樣賺錢的話題。做公眾號靠寫文章賺錢，不得不說，你想多了。我不否認，任何行業都有天花板級的頂尖高手，公眾號上玩得轉的也不乏其人。可待到你做公眾號的時候，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看到他們幾個新手互相打氣，我也不忍心打擊他們。誠然，現在在某些方面確實有捷徑可以走，做公眾號，現在有了AI，寫文章不必再搜腸刮肚，再通過團隊的合力運作，可以創造一波一波的流量。但至於我來說，我反正沒有那取巧的智商，只能腳踏實際一步一步來，有時候一不小心違規被限流，是家常便飯。雖然我一心撲在該公眾號上，但卻無法把它作為來錢的正業，也就只能望流量興嘆了。 

第二件事情有些好玩。從去年開始，讀了趙烈文的《能靜居日記》，發現自己似乎在對的時間讀對了書籍，因為之後寫了一些感受文字，格外留意網絡上的同趣博文，發現去年至今，似乎忽啦啦多出了許許多多談《能靜居日記》談趙烈文的博主。有些還相當有分量，隱隱帶動了一波小的曾國藩趙烈文的熱潮，這就引起了我的注意。說道曾國藩，就自然而然要聊到清王朝。網絡就像茶館，茶館裡聊天的還有穿短打穿長衫穿馬褂的三教九流都有，網絡上聊天的可都是清一色穿長衫的文儒。所以聊清王朝就聊得特別海。不但聊得深入，還聊得細緻。細緻到何種地步呢。聊整個清王朝，免不了品藻人物，這個品藻人物，極有非議的就數前清錢謙益。於是，就生發出了錢謙益這個錢字的前世當生。我碰巧也姓錢，就免不了好奇，瞥了一眼錢謙益這個錢姓，這一瞥，就瞥出了一些個花花野乘。 

說錢謙益，當然不管是在恥辱柱或者功勞薄或者膩臣傳上，都能鐵板釘釘地找到這個人名。但錢謙益之後，就有吃飽了沒事幹的不是外國人的人考證了，說錢氏的兒子錢孫愛，錢孫愛有子錢錦城，這個孫子之後，就只有女兒，家道式微，沒有香火延續下去。本來到這兒，我也就一笑而過，我雖然姓錢，但無意傍名人，無意靠錢謙益來撐自己門面。但怪就怪好事者的執念。執念深，考據就詳盡和完備了。 

接下來兩篇文章看得我死心泛活，心有所動。說有文史學者考證出來，據無錫一位錢氏所藏《常熟奚浦支竹深公派》家譜所載，錢氏孫錢錦城之後，尚有錦城曾孫的記錄。而錢謙益氏可以追溯到錢鏐十一世孫錢邁，錢邁後人流落到張家港奚浦，其後開支散葉，擴散至鹿苑，而錢謙益屬於奚浦支脈。因受錢謙益氏被乾隆鄙視的影響，文史學者寫了這麼饒有趣味的一段話：錢氏子孫式微不見譜載，原因或在於此。當今常熟有不少錢姓無家譜可依者，或許正是東南文宗錢謙益之血系子孫。我不是舔這段文字，但這段文字印證了我這兩年的一些零碎思考，使我一些憑空的猜測似乎有了那麼一絲依憑。 

近幾年，鄉村當中有財力人家陸陸續續在建小別墅，靠近我家北橫頭，有吳姓兄弟二老板，某日也開始動土了。鄉下人家建房的宅基地，從小時流行建平房開始，到流行樓房到現在小別墅，宅基地面積在不斷擴大，這樣擴張出來，吳家的房基要動用我們巷上小隊裡的私有祖宅地。這一來，我大吃一驚，我在血地上生活了整整五十年，挨着我家僅一個宅基影子北邊的一些閒地，連着一爿竹園和墳地，我一直誤以為靠近吳家自然而然屬於他們的宅基地範圍，萬萬沒想到，這麼一小塊地方，雖然離我們這北橫頭錢姓近，但卻屬於他們南半頭鍾姓的祖產。我家北頭，隔着三家屋影，有一塊地，叫周老潭，是我們小隊集體的墳場。地東邊，有一個半畝的竹園，如果不是他們吳家動土建新房，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知道這塊，也就不會有關於錢姓的一些瞎猜疑。 

從小，看老輩人搞迷信，什麼講經做法事，祭奠先祖，要牽扯到老祖宗的名諱，一般老法師開列的前代，到玄祖也就為止了。所以我也只記得好公父親的名號。加上我從沒見到過我們錢姓有什麼族譜，我們一代一代，都是依老輩人留下的規程行事，一貫如此，時間長了，也無人去作他想。而在我而言，總覺得我們錢姓好象是無根之木無源之脈，很搞笑的是，我的親生父親姓名恰好是“零根”的諧音。 

我曾經犯傻，瞎想過一些無聊的東西。譬如我們小隊，大集體時是17小隊，自從鄉鎮合併以後，就叫鍾家巷。小隊裡有鍾、錢兩姓，地名叫鍾家巷，顯而易見，鍾姓的家族勢力、或者從古傳承上來說，鍾姓比我們錢姓更早到這塊土地上來翻耕。而且我們這裡又稱小鍾家巷，以有別於遙路村的大鐘家巷。大鐘家巷人口規模居住面積要比我們這規模大許多。現在都用導航了，但有時會把大、小鍾家巷導錯，常有到大、小鍾家巷辦事找人的，跑錯地方的情況發生。 

吳家的宅基，從地理上來說，與我們小隊連得最近，但卻分屬不同的生產隊。而我家後面，我小時候動不動就被娘罵、要咒我趁漲潮去跳河死掉的這條河，連通里睦塘到南新河的這條水道，大名叫吳家涇。既然叫吳家涇，想當然一定和他們吳家關聯深。而無獨有偶，我們正屋前朝東的這條行路，也稱吳家宅基，這條行路很長，到我們這頭，稱鍾家宅基，反正在我概念里，雖然祖祖輩輩居住在此，在地理標識上，沒有我們錢姓什麼事，顯而易見，我們錢姓一族屬於後來者。從風水學來講，水道的位置不管是東西走向還是南北走向，位於水道上丘處的土地風水地旺財發。雖然我們這一片沒見誰家有族譜，但從一代代傳下來的宅基地座身來觀察，從里睦塘到南新河的吳家涇這一段，吳姓的人家占有了上手氣好土地的七七八八，而我們小隊位居吳家涇下游，占據了兩三成下游的容易澇旱的土地，這明顯是我們的祖先要晚來於吳姓祖先。這次吳家動屋，鍾姓的祖產地又位於我們小隊的最好位置，這是否也能從側面證實我們錢姓是這塊土地的晚來客。 

從另外一處我那愛好文史的小朋友那兒，我從他關於徐市起源的考據和圍繞徐市的故事這脈絡的鏈接上，有看到了關於錢氏的一些分布和流徙情況。一說有一些錢姓先祖屬於吳越王錢鏐王族隨被派的李將軍開山到徐市來鎮守戍邊的後裔。說到這裡，我依然沒有往自家臉上貼金的念頭。錢鏐從販賣私鹽到坐上吳越王的交椅，到成為五代十國享國最長的君主，而後順天應時歸順趙宋，得以趙錢孫李位居二，如此勵志故事，是早已粗略知道的。因為和我八杆子打不着，所以又不甚了了。這次近來這幾件事情，有使我有了許些好奇，百度查了一下錢鏐，這下子不得了。看得我目瞪口呆眼花繚亂。首先，是一個錢姓的帶頭大哥，成立了什麼《錢鏐研究會》。其次是大大小小的分會雨後春筍般的竄出來，諸如浙江分會武漢分會安徽分會，還像模像樣，辦了一本《錢鏐文化》的研究刊物。這下子，似乎錢姓的市面做得有些大。感覺錢姓在歷史的當下，形勢可人、形勢逼人、形勢喜人。 

寫了前面的千言萬語，我依然要說，“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所有的錢姓和錢姓的所有，好好壞壞都和我不搭界。喝社會一分蜜糖，就被帝力多一分左右，心中無塵埃，不必惹麻煩。我沒有身為姓錢而有一絲一毫的與之有榮。姓錢、姓王八、姓皇甫，如果不為社會進步做些積極有意義的事情，饒是姓什麼，都是白姓。姓是殼，心是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積累，這個積累不管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傳承傳承，必得先有東西傳下去，才好意思到祖宗那兒去承繼，而我，畢生都是負能量，有的都是些無法通過正能量認證的異端思想，我就不想再傳下去貽害子孫了。沒出息如我者錢，就只有搬只矮板凳看着愛國愛民的錢姓們表現了。

2025年1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