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抓 親 救 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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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光宗夫婦送臘梅上山之後，左等右等也不見臘梅回來，心裏不禁著了慌。丘光宗對徐氏說：“莫非路上出了什麽差錯，我去看看吧。”徐氏說：“你路上小心。”

丘光宗出了家門，沿著上山小路走走停停，快到半山腰時，突然腳下一滑，險乎滑倒。他低頭一看，見臘梅送水的砂壺滾在路邊，肉菜、窩頭灑了一地。他彎下身子四下觀看，一點動靜沒有，心中暗叫“不好”，臘梅一定半路被人劫走了！

可是是誰深更半夜要劫臘梅呢？他想，臘梅爲人忠厚，秉性溫和，同丘家莊和附近幾個村的人見了面，都是不笑不說話，定然不是因爲得罪了什麽人才遭劫的；又想，咱這丘家莊一帶，向來民風古樸，從自己記事起，就沒有發生過攔路強姦的事，這一條也可能性不大；再一想，他的心一下子凍住了：是不是給雪豹送飯的事被炮樓上的人知道了？要是臘梅落到那班無惡不作、什麽壞事都幹得出來的壞蛋手裏，怕是……他越想越怕，扭身就往回跑，想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徐氏。跑出沒幾步，他又停住了，開始繞著路兩邊的荒草地來回轉了幾圈，確信臘梅不在這一片兒，才又踏荒抄近路回到家裏，把臘梅不見了的消息告訴了徐氏。

徐氏一聽，如五雷擊頂，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丘光宗抱著妻子又是捶胸，又是擂背，好大一會兒，徐氏才蘇醒過來，一張嘴就嚎陶大哭：“我的心肝寶貝呀……”丘光宗把她摟在懷裏，一直等她哭得沒勁了，方才勸道：“梅兒她娘，既然出了這事兒，再哭也沒有用。咱們還是想想辦法怎樣搭救閨女吧。”徐氏說：“只要能救出閨女，把咱家房子、地産都賣了，叫我去給人家當牛作馬，我也願意。”丘光宗說：“咱們天亮先托人到炮樓裏打聽打聽，看臘梅是不是在裏頭，然後再想法子看怎麽救。”徐氏說：“只能這樣子了。”

       第二天天剛亮，沒等丘光宗出去找人，院門就被人踢開了。從外面闖進幾個扛槍的僞軍，走到丘光宗臥室門前，用槍托狠狠地砸門道：“開門！開門！”丘光宗對徐氏說：“你躺著，我去開門。”

丘光宗開了房門，上來兩個僞軍二話沒說，就拿繩子把他綁了，又指著床上的徐氏說：“你也起來，跟我們一起走！” 等徐氏穿好衣服，也把她綁了，同丘光宗串到一起，押著往炮樓走來。

       劉大水昨天夜裏想來想去，想到聽人說丘臘梅是個孝順女兒，單獨制她制服不了，把她父母抓來動動刑，她心疼父母，興許就能把丘雪豹他們供出來。因此立即派了幾個僞軍把丘光宗夫婦抓到行刑室，又吩咐手下把丘臘梅從地牢裏帶來。

臘梅進屋，一眼望見父母被綁在那裏，心兒像被刀紮了一樣，快步向他們撲去。

劉大水伸手擋住，說：“慢！” 反手又把臘梅推了回去。他對臘梅說：“丘臘梅，昨天夜裏，我可是沒少勸你，可你就是不聽，如今是你無情在先，我才無義於後，把你父母抓來。你要是真的心疼父母，就把你知道的情況全都說出來，我立馬放他們回去；你要還是一字不吐，不要怪我劉某心狠手辣。” 說罷吩咐僞軍們：“ 準備用刑！”

立即上來幾個僞軍，凶神惡刹一般，給丘光宗、徐氏二人手上上了拶子。

臘梅沒有見過這種刑罰，但是聽人說過，只要用勁把繩頭一拉，這拶子就會像鉗子一樣，死死地把手指夾緊、夾扁、夾斷，活活把人疼死。面對父母就要遭受這樣的毒刑，臘梅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劉大水說：“你父母的命就捏在你的手上，你說還是不說？”臘梅道：“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你叫我怎麽說？”劉大水道：“別裝蒜！你不知道他們在哪兒，怎麽給他們送飯送水？”臘梅：“我說過了，那是給我舅舅送的。”“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劉大水吩咐手下，“給我用刑！狠狠地拶！”

只見幾個僞軍一齊叫力，兩個老人的手指被拶得“咯嚓、咯嚓”作響，疼得他們哇哇直叫，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了，頓時都暈了過去。

臘梅看見父母雙雙倒在地上，想撲上前又被劉大水攔住。她對劉大水說：“你要殺要剮，就沖著我來，放過兩位老人吧！”劉大水說：“各人有各人的賬，誰也代替不了誰！不過把話說回來，只要你能說出陳世德、丘雪豹的下落，我就把你們欠的賬一筆勾銷 。”臘梅道 ：“我們一沒賒你、二沒借你的，欠你什麽賬？”

劉大水：“你還嘴硬！”吩咐僞軍：“把拶子下了，上大刑！”

僞軍們卸了二人的拶子，朝每人頭上澆了一盆涼水，兩位老人漸漸蘇醒過來。

劉大水：“壓杠子！把四條腿都給我壓斷了！”

幾個僞軍正要動手上刑，就聽院內“咚咚”的腳步聲響，急匆匆跑進一個人來，邊跑邊喊：“別介，別介！”

劉大水聽了正想發火：“誰敢在炮樓裏大叫大嚷，阻攔於我！”那人已經來到跟前，劉大水一看，原來是自己家的管家劉三，只見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頭滿臉像水澆似地向下淌汗，趕緊問道：“劉三，什麽事兒？”

劉三一把將劉大水拉到院子裏，低聲說道：“大少爺，出事了！”劉大水問：“出了什麽事？” 劉三道：“ 剛才有一夥人沖進咱家，把老爺、太太、八房夫人，還有五個公子、七個小姐全都抓走了！”劉大水吃驚道：“有這事，他們爲什麽要抓我家的人？” 劉三：“ 他們叫你立刻把丘臘梅和她父母都放了，要不然……”

劉大水：“他們會怎麽樣？” “要把咱全家二十二口全都殺了。”劉三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張紙遞給劉大水，“這是他們給你的信。”

劉大水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劉大水，你膽敢動丘家二老和臘梅一根寒毛，你就開車到西山窪去收屍吧！”

劉大水嚇得兩手哆嗦，暗自責怪自己太粗心，沒有防備八路軍會來這一手。劉三見劉大水看了信沒有吭聲，催促道：“大少爺，快點放人吧，晚了怕是不行了！”劉大水問：“他們說怎麽放人沒有？”劉三：“他們說，今天中午十二點，雙方把人都帶到西山窪，鳴槍爲號，同時放人。” 劉大水：“不會有詐吧？” 劉三道：“看樣子不會。” 劉大水：“那你就回去告訴他們，中午十二點，西山窪。”劉三說：“ 他們叫你寫個字條，我拿去回話。”

劉大水寫了字條交給劉三，返身回到行刑室，對僞軍說：“給他們松綁。”

臘梅納悶，一會兒往死裏整，一會兒又像沒事了似的。她想起剛才那個家丁驚驚炸炸的樣子，估計外面一定出了什麽情況，興許是雪豹帶兵救我們來了。去了綁繩，身上輕鬆多了，她下意識地伸伸胳膊舒舒腰，誰知這一動，疼得她疵牙咧嘴的，丘光宗夫婦更是坐在地上直哼哼。

劉大水見了，心中咯噔一下，他想：這個樣子送回去，八路軍、丘雪豹豈能饒我？但是又不能一口氣把他們的傷都吹沒了，只好盡力做些補救工作了。他喊來醫生把三人身上的傷口擦洗乾淨，上了藥，又叫他們吃了止疼片，然後領著僞軍親自把臘梅三人扶到自己的辦公室，客客氣氣地給他們讓座、倒茶，說道：“劉某魯莽，對三位多有得罪，我這裏給你們賠不是了。” 說完向三人躬身一拜。又打開箱子，從中取出一百塊銀元說：“等會兒我就送你們回去，這點錢算是劉某的一點心意，你們拿回去買點藥和吃的，好好養養傷吧。”

臘梅本來不想要這髒錢，旋即又想到雪豹他們在山裏急著要錢花，就不聲不響地把錢收了。

這天中午，雙方當事人都很小心謹慎地按照約定的時間、地點和信號，把人放了。

雪豹把父母和臘梅帶回營房，見劉大水把他們整成這個樣子，恨得咬牙切齒，發誓非報此仇不可。臘梅拿出銀元交給雪豹說：“劉大水害怕你們饒不了他，拿出一百塊大洋收買我們，想叫我們在你面前說幾句好話。我本想不要他的臭錢，又一想部隊在山裏給養困難，就收了下來，你數數，交給部隊首長吧。”

雪豹把錢拿給陳世德，陳世德等旅首長深爲臘梅深明大義、堅貞不屈的精神所感動，收下五十塊，退回五十塊給臘梅留作家用。叫衛生隊給三人看了傷，又買了幾杯水酒爲他們壓驚。陳世德等擔心劉大水反復無常，就把丘光宗夫婦和臘梅安置到旅部跟前的一戶老鄉家裏，治傷休養。

臘梅年輕體壯，不幾天，身上的傷就已封口痊愈。她在家忙碌慣了，侍候父母之外，有點空閒，就到旅部食堂幫著燒燒火、洗洗碗，做些雜活。陳世德看見了，說：“臘梅，你別幹這個了，到衛生隊幫你嫂子幹點事兒吧。”

陳世德說的“你嫂子”，是他的妻子常玉鳳。常玉鳳在旅衛生隊當隊長，對臘梅也挺喜歡，不斷教她一些用藥、打針、護理傷員等基本知識，臘梅念過不少書，心靈手巧，又很勤奮，到衛生隊不久，一般小傷小病都能治了。還跟著玉鳳學會打槍騎馬和一些拳腳防身的本事。

陳世德見臘梅進步這麽快，對雪豹說，從現在開始，臘梅就算參加革命工作了。又過了不久，陳世德同常玉鳳一起，介紹臘梅參加了共產黨。

丘光宗夫婦因爲年紀大了，斷了的指頭遲遲難以接好，加之受了這場驚嚇，身體越發虛弱，幫不了部隊什麽忙，幾次提出要回家住著，都被陳世德、雪豹等勸住了。

不久，戰場形勢發生重大變化，八路軍轉守爲攻，從日僞軍手裏奪回大片土地，劉大水盤據的魏家集炮樓被夷爲平地。後來，日本無條件投降，八路軍乘勢解放了青龍山市。

這時，經過多次擴編，陳世德的一零一旅已經發展爲青龍野戰軍第一縱隊，下屬三個軍、九個師、三十個旅(獨立團)，雪豹因爲機智勇猛、屢立戰功，被提升爲擴編後的青龍部隊一零一旅旅長。

10、徐 氏 臨 終 吐 真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