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7、雪 地 分 娩 (原创小说，版权所有，谢绝转载) 臘梅攆走大狗之後，心裏一直牽挂著大狗路上是否遇到了兇險，是否平安回到了家裏，盼望著大狗最終能夠體諒她保持貞操的一片苦心。每天半晌午──從前大狗送東西來到山洞的時候，她就跑到洞外，睜大兩眼向山上眺望，希望能夠再次見到大狗像往常那樣，挑著擔子、哼著小調，興衝衝地向自己走來。 可是，一天，兩天，三天，五天，半個多月過去了，也沒見到大狗的影子！臘梅思忖：大狗這麽長時間沒有來，說明他那天夜裏並沒有出什麽危險，因爲如果大狗沒有回到家，周家大爺大娘早就找到這裏來了。這使她放下了對大狗安全的擔心，心裏多少感到一些寬慰。但同時，一股濃重的失落與憂傷充塞了她的腦子裏，她想，這下可把大狗和周家的人全都得罪了，他們再也不會往這兒送吃送喝的了。眼看著數九寒天就到了，大雪一封山，自己一個女人孤零零地呆在這深山老林裏，吃什麽，喝什麽，孩子生下來怎麽辦？這些很現實的問題，愁得她吃不下、睡不安，她仰望灰濛濛的天空，向著遙遠的南方大聲喊道： “雪豹，雪豹，你在哪兒？你聽到你妻子的呼喚了嗎？你能過來幫我度過這道難關嗎？” 大山間的空氣被凍得凝固了，以致臘梅的大聲呼喊出口之後，連一點回聲都沒有。她痛定思痛，覺得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國際歌中唱的那一句──全靠自己救自己。要抓緊在大雪封山之前的這段時間，多備點柴草，多拾點野果。她顧不得越挺越大的肚子，每天天一亮就起來，不是拿著鐮刀去割、曬野草，就是拎著籃子去森林揀拾野果。只可惜上次那場狂風暴雨，不僅把樹上的野果打落得所剩無幾，而且落下來的果子也都被雨水沖得不知去向。臘梅在陰冷的山風中奔跑一天，揀到的野果還蓋不住籃子底兒。臘梅想，這樣揀一天不夠一天吃的，哪來的節餘過冬呀？ 她正在發愁，忽然想起森林下邊的山溝裏有一片野韭、薺菜等，長得很旺盛，就趕緊拎著籃子來到這山溝。哪知原本鮮枝活葉的野菜被幾場寒霜一打，都蔫的沒個原形了。臘梅大失所望，站在那裏愣了一會兒，覺得這凍蔫了的野菜，有了也比沒有強。她想蹲下身子去挖，可是肚子大得難以彎腰下蹲，無奈，只好用手撐著籃子緩緩地下蹲，好不容易坐到了冰冷潮濕的地上，把身邊四周伸手夠得著的野菜挖光了，再挪挪屁股換個地方，直到挖滿了一籃子，方才兩手撐地站起身子，吃力地挎著籃子一步一步地走回洞來。 這一天早上起來，臘梅拿根長竹竿，準備到森林裏去敲打樹上最後幾顆又小又青的野果，剛剛出了院子，突然一陣山風吹來，接著感到臉上出現一點一點的涼意，擡眼四下一望，說了聲：“不好，下雪了！” 臘梅慌忙扔下竹竿，走回院子，拾起地上的繩子就往旁邊的山坡上跑，她割的草都曬在這個山坡上。萬一雪下大了，把草埋住了，沒有草燒，這個冬天怎麽過呀！她顧不得坡陡路滑，一次次背著草奔波於山坡與山洞之間。 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坡上的積雪就有幾寸深了。坡上的草還沒有搬回一半。臘梅心裏著急，決定把草個兒捆得大一些，這樣可以少跑兩趟，節省時間。誰知草個兒捆得太大了不好背，沒走出幾步，一個趔趄，摔倒了，連人帶草順著山坡向下滾。 臘梅被嚇得六神無主，她擔心這樣滾下去，肚裏的孩子非滾掉了不可！她拼命地抓住露在雪上的枯草，想讓自己停下來，結果抓了幾次，草兒都被連根拔起，身子越來越快地往坡下滾去。 就在臘梅深感失望的時候，身子碰到了一棵小棘梨樹，把她擋住了。臘梅這才松了一口氣。 偏偏就在這時，她的肚子又像刀絞似地疼了起來。 臘梅心想，壞了，准是要流産了！她趕緊伸手去揉肚子，又覺得陰道像被塞進一根樹樁一般疼痛。 她死死地抓住身邊的小樹，手被棘針刺得滿手流血，漫天飛舞的大雪，棉花團般落到她的身上、臉上，她也不敢有半點放鬆。她驚恐地想，離預産期還有兩個月，這孩子生下來十之八九活不成了。 想起父母臨終時對自己的殷殷囑託，想起雪豹多次說過想要個兒子的話語，想起爲了保住這個孩子，周氏一家所付出的心血，她的心碎了，由此産生的痛苦遠遠超過了肚子和陰道的疼痛。她大聲叫道： “孩子，我的孩子，媽對不住你！” 兩行熱淚泉湧般流了出來，順著耳根、脖子一直涼到後脊梁骨。 過度的疼痛和哀傷，使臘梅的腦袋像被人用棍子猛擊一樣昏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被一陣更強烈的疼痛疼醒，伸手一摸，下身處的棉褲已經濕透了，一個圓乎乎、毛茸茸的頭臉已經露了出來。 臘梅趕緊解開褲帶，把棉褲脫了下來，又脫下棉疑w在大腿處擋住風雪，重新躺下。她雙手按著肚子，屏住呼吸，猛地一收腹，就聽“哇”的一聲，孩子落地了。 孩子的啼哭如同平地炸起的一聲春雷，震撼著臘梅的全身心，她高興得對著漫天大雪，連連地大聲喊道： “我的孩子還活著，我的孩子還活著！” 臘梅連忙坐起身子，抱起孩子一看，是個男孩！更加喜不自禁地向著丘家莊方向喊道： “爹，娘！你們有了孫子！咱們丘家有了續香火的男丁了！” 她又把臉轉向雪豹南征的方向，同樣深情地喊道： “雪豹，你快回來，親親抱抱你的寶貝兒子吧！” 臘梅用嘴咬斷臍帶，用棉覍⒑⒆影。约捍┥蠁伪〉奶坠雍脱v的褲子，忍著極度的虛弱和疼痛，抱著孩子一步一步走回山洞。 生了兒子，使臘梅感到無限的欣慰，冰冷的山洞裏充滿了生氣與溫馨。她整天抱著孩子親呀吻呀，摸著小臉蛋對孩子說話兒。但兒子的誕生也帶給她更大的憂愁。她把洞裏的全部“家底”盤點了一下：一塊羊肉，二升白麵，半布袋小米，一小堆乾果以及不多的野菜，依靠這點東西怎麽也熬不過漫長的冬天的。自己挨餓不要緊，孩子呢，孩子本來就不足月份，生下來瘦得像小貓一般，自己吃糠咽菜沒有多少奶水，孩子吸幾口奶子就癟了，餓得哇哇直叫，剩下的那點小米，就是自己一口不吃全都熬湯給他喝，也頂不了多少天呀！ “怎麽辦，怎麽辦？”她不斷地向自己發出這樣的問號，但絞盡腦汁也找不出可行的答案。 她曾想過，帶著孩子下山乞討吧，可是這麽大的雪，這樣遠的山路，就怕走不出這大山，在路上不摔死也會凍死、餓死了。與其這樣，還不如就躲在山洞裏，挨一天算一天呢。 哪知今年雨水多，頭場大雪下過不久，緊接著第二場雪又來了。滿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臘梅更是愁上加愁了。 這天早上，臘梅抱著孩子坐在被窩裏暖和，又想起了這個冬天怎麽過的難題。正在發愁長歎的時候，忽然聽到洞外有什麽東西撥弄木圍欄。她害怕有野獸來襲，趕緊放下孩子走到洞口，檢查洞門頂好了沒有，又透過門縫向外張望，發現有只野兔正從木欄外面向裏鑽。 臘梅不覺心裏一喜。她想起了小時候，每次大雪過後，父親就會領著她和雪豹到墳頭上抓兔子。墳頭上草深雪少，許多野兔都跑到這裏藏身。抓時，只需用一根小棍把兔子攆下墳頭，兔子陷到雪裏跑不動，伸手就能抓到了。現在雪下得這麽大，正是抓兔子的好時機，如果能抓到幾隻兔子，這冬天就好過多了。 想到這裏，她從門旁抓起一根棍子，輕輕開了門兒，悄悄向兔子走去。誰知這兔子聽見響動不僅沒跑，反而擡起頭來、睜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臘梅。臘梅再細看這兔子，像是多天沒吃東西的樣子，餓得瘦骨棱棱的，在凜冽的寒風中凍得直打哆嗦。臘梅想：看來它也是萬不得已才冒險往這兒闖的，說不准它的窩裏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兔子呢！想到這裏，她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她把棍子放到一邊，從洞裏抓了一把乾草，從木樁間塞給兔子。這一塞，倒把兔子嚇得往回跑了好幾步，瞅見臘梅沒有惡意，才又回過頭來，貪婪地猛吃起來。臘梅見了，舒心地笑了。 兔子沒有抓成，倒是提醒了臘梅：能不能抓些別的野物──山雞，山羊，以及狼、豹之類的？又覺得這些東西不一定能碰到，就是碰到了也很難抓，鬧不好了還會傷著自己。想著想著，忽然想到在部隊時，玉鳳說過，河裏的魚不僅味道鮮美，而且營養豐富，她那年冬天生孩子，奶水不足，陳世德帶領戰士到河上鑿冰抓魚，用活魚汆湯喝了之後，奶水很快就多了起來。她想，這山下就有條水溝，還有一個大池塘，裏面的魚不少，因爲這一帶山裏人不吃魚，沒人抓，所以魚兒長得又肥又大，而且見了人躲都不躲，伸手就能抓到。 臘梅迅速回到洞裏，走到鋪前看了看孩子，孩子睡得正酣。她把孩子身上的衣被往下壓了壓，旋即取了斧子，提上木桶，把洞門、院門鎖好，來到水溝旁邊。水溝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冰上蓋著雪，臘梅彎下腰沿著水溝仔細觀察，沒有見到一條魚的影子。最後來到池塘邊，走到冰上，蹲下身子往下觀看，不一會兒發現冰下有幾條魚伏在水草跟前，輕輕地搖著尾巴。 臘梅輕聲說道：“有門兒。” 臘梅掄起斧子，對著魚的上方冰面連著敲砸幾下，破開了一個小洞，她挽了挽皮倚渥樱咽稚爝M洞裏，那魚兒竟然沒有逃跑，被她輕意地抓了上來。這魚兒一尺多長，足有二、三斤重，臘梅高興極了，心想，這一冬的吃食不用愁了。 臘梅接著又砸開幾個冰窟窿，抓了幾條魚，這才提著魚桶、哼著小曲走回山洞。 從此，臘梅三五天就去抓次魚，用魚熬湯，喝湯吃肉，自己身子壯實了，生出的奶水也把孩子喂胖了。 18、真 情 湧 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