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在北京,我抽空去看望了王叔和任姨。我大学毕业后,王叔是我的第一任技术领导。他后来一路提升到总工程师的位置,以高级干部的待遇退休。任姨当了几十年中学语文老师,退休后,老夫妻在北京定居,因为他们的两个儿子已在北京落户。王叔和任姨为人正派,都是我非常尊敬的人。他们的结合还有段不大不小的故事呐。 王叔五十年代在北京上大学时,被打成学生右派发配到西北荒漠。但他为人乐观,很快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大家不仅没歧视他,反而处处照顾着这个小个头的年轻人。因他头顶着右派的帽子,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任姨是京郊曾经的大家闺秀,虽然个子也不高,但因出身书香世家,有极高的文学修养。她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的中学教语文,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看起来‘父母在不远游’也适用于女子。 后来有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到任姨家为王叔提亲,首先明言王叔是一名脱帽但仍留有小尾巴的编外右派。任姨的父母是不愿意的,但任家小姐立马答应嫁与王叔,尽管尚未谋面。任姨说得很痛快:我就是冲他这个‘年轻有为’的右派去的!王叔虽然娶了任姨,但他这一辈子只有当牛做马以报万一的份了。 近五十年的风风雨雨已过,现在他们都是70多岁的人了。我曾经数次邀请他们来澳州玩,但退休后他们一直忙着照顾一双孙儿孙女,不得脱身。 他们明显地老了,但精神头很好。今年七月他们终于脱出身来,去欧洲旅游了一趟。眼界大开后一发不可收拾,忙着与我商量来澳洲旅游的计划,有点时不我待的情怀。任姨改不了她教语文的习惯,感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接口说:这个我得改一个字---夕阳无限好,就是近黄昏!你想啊,看夕阳,可不就得在黄昏吗?小毛孩现在能看到的就只能是灿烂的朝阳。朝霞也罢,烈日炎炎也罢,这些你们早都经历过了。小毛孩想看夕阳,还要等上几十年。所以这以“就”代“只”是再恰当不过了! 任姨笑道:我教了一辈子语文,也没想到有这一改,还真提精神。看来你的修行又有长进了。 我说道:年轻的时候晒了些红薯干,也不知道给塞哪个角落了。现在有点时间,倒腾这些个破烂,突然发现了几块红薯干,吹巴吹巴就塞嘴里嚼。越嚼越有味,越有味越嚼。哪里是什么修行长进,都是让老红薯干给闹得! 南星子于2008年10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