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师在电视里讲《庄子》、谈《孔子》,真正是天上地下、古今中外、诗词歌赋、儒释道仙、工农商学、音乐武林、包罗万象、面面俱到。颇有些挥斥方遒,激扬文字,粪土当年孔老庄的意思。像咱这样的夯货,连望屏兴叹的资格都没有,只觉着目瞪口呆、云山雾罩、不得要领。这也只能怨咱自个儿才疏学浅,没有大师在天地间自在逍遥的超然灵感。跟不上说教的进度,咱就找来大师的专著慢慢研习,以期能学到大师智慧的一星半点,哪怕是鸡毛蒜皮也行。毕竟这鸡毛是名人拔下来的鸡毛、蒜皮是名媛手里轻轻抖落的蒜皮。就凭这些鸡毛蒜皮,背不住以后就能让咱小小地出个名,也能在电视里露个头,哪怕是露个后脑勺也中! 大师的学问实在太高深,读她的专著也感觉象风象雾又象雨,体会不到半点庄思孔想,只能隐约间瞄一眼大师在古今中外名人间忽来悠去身姿,犹如凌波微步一般。好在笨人自有笨人的办法。如果不能全面系统地理解大师博大精深的思想体系,咱就先把大师千变万化的心得体会按类别断章取义,然后分条块研究领悟。甭说,这一招还真灵,有了些小心得哈! 大师在讲南华真经《庄子》时,多次用到佛禅典故来阐述她的心得。把这些典故连在一起参习,真令人有所思。 大师在心得之二“境界有大小”里谈到觉悟时写道:“觉悟”这个词是一个佛家语。觉悟在佛家禅宗的开悟中,被描述为两个阶段:觉是第一个阶段,比如说你听到了某种知识,有一个人跟你说了一句话,突然之间眼界通透,所谓醍醐灌顶,这叫有所觉。但是你在一生的长长的修为,遇到任何一个事情,要反观内心,去思考,去明白,日积月累,这个长长的、参化的过程叫做悟。觉是一个瞬间,悟是一个过程。把所有觉的瞬间,与长长一生的悟结合起来,你所到达的就是终于看见我的心。这是人生的大觉悟。 这段还真叫我似懂非懂!觉和悟是不是真有先后?觉和悟是不是也可以同时发生呢?真有些费解,只记得从小学到高中,在我的学期鉴定里,经常有“思想觉悟不高,不积极要求进步”的字样。咱家觉悟可能真不高,不过一直觉着还不是倒数第一,因为后面还有更没觉悟的鲁智深呐。不过老天爷真是偏心眼儿,愣让一辈子没觉无悟的花和尚顿然觉悟、修得正果。他凭什么啊?他不就一“不积极要求进步的”中老年和尚嘛!也值得施耐庵为他如此树碑立传? “。。。鲁智深是关西汉子,不曾省得浙江潮信,只道是战鼓响,贼人生发,跳将起来,摸了禅杖,大喝着,便抢出来。众僧吃了一惊,都来问道:“师父何为如此?赶出何处去?”鲁智深道:“洒家听得战鼓响,待要出去厮杀。”众僧都笑将起来道:“师父错听了!不是战鼓响,乃是钱塘江潮信响。”鲁智深见说,吃了一惊,问道:“师父,怎地唤做潮信响?”寺内众僧,推开窗,指着那潮头,叫鲁智深看,说道:“这潮信日夜两番来,并不违时刻。今朝是八月十五日,合当三更子时潮来。因不失信,谓之潮信。”鲁智深看了,从此心中忽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曾嘱付与洒家四句偈言,道是‘逢夏而擒’,俺在万松林里厮杀,活捉了个夏侯成;‘遇腊而执’,俺生擒方腊;今日正应了‘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逢潮信,合当圆寂。众和尚,俺家问你,如何唤做圆寂?”寺内众僧答道:“你是出家人,还不省得佛门中圆寂便是死?”鲁智深笑道:“既然死乃唤做圆寂,洒家今日必当圆寂。烦与俺烧桶汤来,洒家沐浴。”寺内众僧,都只道他说耍,又见他这般性格,不敢不依他,只得唤道人烧汤来,与鲁智深洗浴。换了一身御赐的僧衣,便叫部下军校:“去报宋公明先锋哥哥,来看洒家。”又问寺内众僧处讨纸笔,写了一篇颂子,去法堂上捉把禅椅,当中坐了,焚起一炉好香,放了那张纸在禅床上,自叠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自然天性腾空。比及宋公明见报,急引众头领来看时,鲁智深已自坐在禅椅上不动了。颂曰: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每每想到鲁智深坐化六和寺这段,就觉着回肠荡气、心驰神往!想来修成正果,也不一定非要“先觉后悟”吧! 大师随后又提到了佛祖:有人问佛祖:“什么叫做佛?”佛祖的回答是:“无忧是佛。”如何才能做到无忧呢?大师在其后的心得之三“感悟与超越”里进一步解释道:要想做到无忧,首先应该开阔眼界。禅宗有句话叫做“眼内有尘三界窄,心头无事一床宽”。眼睛里要是有事,心中就有事,人就会看得“三界窄”。三界是什么?前生,此际,来世。只要你眼里的事化不开,心里成天牵挂着,你就会把前生来世、上辈子下辈子都抵押进去。 如果我对大师解释的“觉悟”还是将信将疑的话,对大师这个“眼睛里要是有事,心中就有事”的解释却不敢苟同。道理很简单:盲人看不见东西,难道他们心里就没有事、无忧无虑了吗?我虽然呆头呆脑,但实在没听说庄子是这样解释无忧的,要不然庄子本来就是个瞎子。 达到无忧的境界后是不是就能成佛呢?大师紧接着又讲起佛祖拈花的故事:据说佛祖在讲经布道,释伽牟尼拈花,弟子中只有伽叶微笑。伽叶微笑的那一刻,叫做有所心会,心领神会,他懂了,所以微笑。我们来设想两种结果,第一是佛祖拈花,举座没有一个人笑,那么这个讲经失败了。第二是佛祖拈花,举座全笑了,其实那也很失败,也不可能。 大师可真雷人!经大师如此的大胆设想,佛祖立马就被请下了神坛。如来拈花,敢情和中国古代的贵族老爷抛绣球选女婿同出一辙啊!要是仅有一女待嫁,如果绣球正好击中情郎的头,肯定是恰到好处。扔出的绣球如果无人承接,要不是妹妹不贤淑或不漂亮,就是这人家口碑或门风太差。要是绣球击中了许多人,尽管老爷可以自己玩玩一虎八奶的行为艺术,但也是绝然不同意让自己的宝贝闺女挺着水蛇腰上演“蛇战群儒”的大戏。无论后两种情形哪样发生,老爷招亲当然很失败。 佛祖拈花的寓意应该非常深奥,不是咱这类无佛性的夯货所能领悟的,因此更不可能修成正果。咱没胆量像大师一样大无畏地设想,只能顺着大师指引的世俗方向,以一个凡人萎缩的心思揣摸:后背刺着花锈、不积极要求进步的中年和尚鲁智深修成了正果;大慈大悲的观世音端坐在莲花台上当菩萨;伽叶看到如来手中拈动的金色菠萝花,会心一笑而成佛。咦!成佛的秘密我找到了:佛祖是个“花和尚”! 敦煌壁画:释迦说法图(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