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肥来形容螃蟹的唐宋诗词有不少,用肥来描绘马的诗词似乎更多。著名的边塞诗人岑参在《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里有诗句“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既点出唐朝大军西征的时间和因由,又烘托出唐军一往无前的雄壮气概。盛唐时国势兴旺,疆域扩大到南北疆,匈奴已经如惊弓之鸟,大都闻风而逃。也难怪岑参的诗句气壮如牛,肯定不是“酒壮怂人胆”的醉话。 到南宋时,宋军早就没有了唐军的气势,朝廷只求苟且偷安,军马养得再肥,也就是装装门面,壮壮皇帝老儿的“怂人胆”而已。所以才有主战派诗人悲凉的叹息: 落日胡尘位断,西风塞马空肥。(辛弃疾) 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陆游) 苜蓿满川胡马肥,掩取不遣一骑归。(陆游) 马肥已报高秋警,鹤唳那堪中夜闻。(王迈) 诗圣杜甫有好几首写马的诗,但最有影响的当数《秋兴》里的第三首: 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 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 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 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裘马自轻肥。 前两联写眼前渔人泛泛、燕子飞飞的景致,但后两联陡然一转,感慨自己平生:西汉的匡衡多次上疏皇帝,评论政治得失,仕途畅通,官至丞相。我杜某人学习匡衡,率直地向皇帝进谏,为什么没得到功名,还遭到贬斥?西汉经学家刘向治理国家经济,取得极大成就。我也有此宏图大志,为什么就不能施展抱负?和我一道通过科举致仕的同仁大多是满腹经纶的才俊,可是为什么却是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穿着绫罗绸缎、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呐? 写这组诗的时候,杜甫已经55岁了,穷困潦倒,行将就木,但仍跳不出功名利禄的羁绊,实在是迂腐之至,无可救药。虽然孔夫子教导天下的读书人“学而优则仕”,但他老人家紧接着又说“仕而优则学”。也就是说:好好读书只能把读书人引进官场,但想在官场上混出名堂来,你还需要在官场这所大学校里继续学习。学什么?如何学?这些孔夫子并没明言,全靠自己体会。这与“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内涵是一致的。杜甫式的读书人,迂腐就在于领会不到祖师爷“仕而优则学”的虚实之道。既然进了官场,当然就要学习和应用官场的潜规则。谁学得快、用得活,谁就能“仕而优”。这点浅显的道理都悟不出来,祖师爷肯定在暗自叹骂:真笨,笨到姥姥家了! 既然不是当官的料,干吗不像张志和一样淡出官场,享受“桃花流水鳜鱼肥”的隐居生活?所以,杜甫受穷挨饿,完全是自作自受!更不用嫉妒人家纨绔子弟的招摇过市。这江山不就是人家祖宗提着脑袋打下来的么!人家的子孙享受荣华富贵也是理所应当嘛。平民书读地再好,你也只能是王公贵族的打工仔。想当老板,那你只好自己起来闹革命了!嘿嘿,想想也就算了吧,“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据说张爱玲有遗作《同学少年都不贱》,小说的时空跨度相当大,从十几岁初懂人事的女中学生到已进入中老年的迟暮妇女。小说中对三四十年代教会女生性心理有露骨展示。我对张爱玲丝毫不感兴趣,所以不知传言的真假,也不想探究。不过,张爱玲的“贱”与杜甫的“贱”应该不是一回事吧! 南星子2011年6月4日于旅途中 苜蓿满川胡马肥 信宿渔人还泛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