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羨慕朋友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由得感嘆自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現狀,恨不能早日金盆洗手、享受清靜無為的安樂時光。朋友多少還是了解我的,也勸我把工作看淡一些,放棄名利,興許會得到其它意想不到的收穫。一個月前,朋友用蘇軾的“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來傳遞此意,其中有沒有其它深意,還需另立項目深究之。
用太祖爺衡量人的標準判斷,蘇軾既不輸文采、又不遜風騷,實屬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俱佳的罕見聖手。說到底,蘇軾只是個有良知文人而已,基本上沒有什麼政治智慧,所以始終在政治浪潮中沉浮不定,曾三次被貶。
宋神宗元豐二年(1079年),蘇軾遭誣陷,以“作詩攻擊朝廷”之罪被捕入獄。由於事關重大,除了蘇軾弟弟蘇轍和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禮極力為蘇軾開脫之外,滿朝官員皆避而遠之。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嫉妒蘇軾才藝,恨不得致其於死地而稱心的所謂文人才俊。那時王安石已罷官隱居江寧,等他知曉“烏台詩案”一事,蘇軾死罪已定。儘管蘇軾曾經反對過王安石倡導的變法運動,王安石不計前嫌,連夜寫信用特快專遞送給神宗。信中說:“豈有聖世而殺才士乎?”神宗覺得王安石說的很有道理,便下旨將蘇軾放了,將其貶為黃州團練副使。初到黃州(今湖北黃岡),蘇軾以自嘲詼諧口吻寫下了《初到黃州》:
初到黃州
蘇軾
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轉荒唐。
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
逐客不妨員外置,詩人例作水曹郎。
只慚無補絲毫事,尚費官家壓酒囊。
雖然是發牢騷,但蘇軾能在逆境中苦中作樂,這種豁達樂觀的態度實難可貴。最後兩句蘇軾調侃自己拿着朝廷的銀子,又不能為國家作貢獻,實在是酒囊飯袋。
越是文采高的人,政治理想也大,可是文采與治國是完全不同的事。所以對文人的政治能耐,沒有人比皇上(不包括傻瓜皇帝)更了解。皇上只能依照文人實際的治國能力來分配工作,可是文人卻是以自以為是的個人理想來選擇崗位。這其中的差距往往導致一些文人最終變成“大事做不來,小事又不做”的牢騷滿腹的酒囊飯袋。
李白寫得一手好詩,特別是在似醉非醉的時候更是思如泉湧。唐玄宗讓李白供奉翰林,做皇上的文學侍從,可算是專業對口、充分發揮李白的一技之長。可是李先生自命不凡,皇上的文學侍從豈能入了李大仙的法眼,故認定皇上埋沒了自己的治國安邦之才,因此經常喝得爛醉如泥,根本不願做翰林該做的那點小事。如果唐玄宗真讓李大仙做宰相,舉國軍民上行下效,每日爛醉如泥,安祿山根本不需造反,一馬平川進入長安直接當皇帝的了。您可甭說李大仙是當翰林後才開始借酒澆愁的,他本來就是個酒鬼。三年後,唐玄宗把這個牢騷滿腹的酒囊飯袋“賜金放還”已經是寬宏大量了。
相比之下,蘇軾雖然反對過王安石的體制改革,但他是個正派文人,不是政客。蘇軾在外任期間,因親眼看到了改革給老百姓帶來的好處,從中反省反對派的偏執與保守。他在給友人的信中說:“吾儕新法之初,輒守偏見,至有異同之論……回向之所執,益覺疏矣。”蘇軾對新法認識上的改變,淡化了在政治上對王安石的對立情緒。王安石罷相之後,不涉政治,雙方就更欣賞對方的正氣與學問了。“烏台詩案”,王安石救了蘇才子一命,劫後餘生,有鮮魚嫩筍日日相伴,蘇才子又豈能不感嘆: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
您就知足吧!
南星子感言,2011.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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