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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诺奇提特兰城（Tenochtitlán——见译注），1431年四月十三日。郑和在头痛。他年纪太老了，不能做这件事情。他也太魁梧了。一整天他都在派遣使者到燃烧着的城市，要求他的盟友停止屠杀阿兹特克人，然而当太阳穿过烟雾西沉之时，他已经放弃了。他努力告诉自己，毕竟不会因为这个杀戮而责怪他。这些人是野蛮人，粗鄙、对“道”或“上帝”全然不知。他们甚至连青铜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感兴趣的似乎仅仅是用光滑的黑石头劈开敌人的胸膛，把仍在跳动的心脏扯出来。
郑和与他的手下当然知道中国古代的商朝的故事，几千年前它那不义的统治者以人为祭品，而且人们纷纷猜测，在东海另一边的此地，是一个对应的世界——比“尸头蛮者”们的地方还要古怪——在这里时间是静止的，而且商朝仍然在统治着。郑和的手下猜测，上天一定给他们的远征队布置了古时道德高尚的周代曾经担当的角色；郑和是又一个武王，来此是为了从这片土地的邪恶国王们那里夺走天命，并开创一个黄金时代。
在皇帝命他进入东海时，郑和对这件事一点也没有预料到。天子说，航行到东海那边的蓬莱。自从秦始皇以来，人们就在寻找这些岛屿。那里的神仙住在金银殿里，鸟和动物是纯白的，生长着仙草。十年前我们的将军周满到了这块神奇的地方，现在我们命你给我们带回长生草药。
郑和比有史以来任何人都见多识广。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惊奇，就算他象老故事说的那样偶然碰见龙和大鲨鱼，他也能轻松应付。然而，他最期待的正是他开始时发现的——啥也没有。他的舰队沿着日本海岸航行，给它那难以驾驭的军阀授予头衔并接受这些军阀的贡品，之后他的舰队顺风航行了两个月，追逐着渐渐远去、海和天空融为一体、无垠的蓝色地平线。而当他那些几乎哗变的手下终于看到陆地时，尽是大树、雨和群山挡着道，甚至比非洲还要糟糕。
顺着海岸航行又花了漫长的几个星期之后，他们发现了并没有逃开的本地人——实际上，本地人乘船出来迎接他们，带来了他们从未品尝过的奇特食物。这些好客、半裸的野蛮人没有长生草药，尽管他们用令人愉快陶醉的芳草抽烟。他们也没有金银殿，尽管他们似乎说这些东西在内陆。因此，郑和只带了几百人、几十个骑兵，以及本地人的寥寥数语，就出发去寻找神仙了。
有时候他不得不战斗，但是火焰炸弹大有裨益，野蛮人很少坚守阵地。即使他的火药快要耗尽，马匹和钢刀几乎同样有效。不过，他最好的武器是这些本地人自己。这些人把他的手下当作神灵对待，搬运他们的补给品，蜂拥而来为他们战斗。郑和可以仿效以夷制夷的传统智慧，只要帮助“他的”野蛮人即可（他们自称为普勒佩查人（Purépecha））、加深这些人对野蛮人邻居阿兹特克人怀有的由来已久的积怨。郑和弄不懂那是什么样的积怨，不过无所谓；野蛮人的内战一步一步地让他离神仙更近。
只有到了他和盟友在阿兹特克的首都特诺奇提特兰城的外面会合的时候，他才终于承认没有什么神仙。从它自身的角度来说，特诺奇提特兰城十分雄伟，拥有笔直宽广的街道和有阶梯的金字塔，但是没有纯白的动物，没有金银殿，当然也没有长生不老的芳草。实际上，死亡遍地。可怕的疖和脓疱已开始使大批大批的野蛮人致死；甚至他们还没有死亡，身体就发出了恶臭。郑和见识过了许多瘟疫，却从没有象这样的。而他自己的手下，一百人里也几乎没有一人患上此症，显然是上帝对郑和的任务感到高兴的迹象。
一直到了最后关头，瘟疫的最初作用还是不确定的——是让郑和一方的野蛮人虚弱得无法强攻特诺奇提特兰城，还是让敌方的野蛮人虚弱得难以防守这个城市。然而，上天再次选定了郑和。在最后的炮弹和弩箭的掩护下，他的骑兵穿过大路带头攻入特诺奇提特兰城。经过大街上的一场猛烈但是一边倒的搏斗——阿兹特克人用石制的刀和棉花垫对抗中国人的钢刀和锁子甲，之后阿兹特克人的抵抗崩溃了，普勒佩查人开始拷打、强奸、偷盗。阿兹特克的末代国王伊兹科阿图（Itzcoatl）在宫门前抵抗，他们用许多镖扎死了他，然后把他扔到了火里，在他还没死之前挖出了他的心脏，而且——最可怕的是——割下并吃掉了他的很多肉。
郑和的疑问有了答案。这些人不是神仙。他也不是开创一个美德新时代的武王。实际上，剩下的唯一问题是他怎样才能把抢来的财物都弄回南京。
译注：中世纪墨西哥阿兹特克人的活动中心，建于1325年，今为墨西哥城（Mexico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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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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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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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时间：2012-12-19 03:47: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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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几：
本节并非史实，而是原著穿插的小故事，一个目的可能是为了对比并引出中国为何没能发现美洲的话题，下节将说明。我第一次读到本节，也感到很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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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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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时间：2012-12-19 01:00: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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