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尔琴斯克(Nerchinsk,中国传统名称为尼不楚),1689年8月22日。西伯利亚短暂的夏季能够奇特地美丽。每年当地面解冻之时,深色的草苗用绿色覆盖着平缓的丘陵,红、黄、蓝色的野花和蝴蝶斑驳其间。但是,今年的夏天非比寻常:沿着石勒喀河(Shilka River, the,在西伯利亚南部,为黑龙江北源)的岸边(图9.5),涌现了一个帐篷小镇,几百名中国谈判者用基督徒传教士使用拉丁语提出条件,和头发花白的俄罗斯人坐在一起确定一条共同边界(注)。
图9.5 大草原的结局:帝国反击。到了1750年俄罗斯和中国已经封闭了大草原通道。
这些俄罗斯人离家很远。直到近至1500年,莫斯科只是欧洲原始的东部许多公国中的一个而已,在从大草原来劫掠的蒙古人和从波兰、德国、立陶宛往外推的骑士之中,竭力找个生存空间。它那恶棍一般、文盲的国君们自称沙皇(即caesar,意为凯撒或皇帝),这表明他们自命为拜占庭甚至罗马,然而他们经常显得拿不准是想成为欧洲式的国王,还是蒙古式的可汗。直到暴君伊凡(Ivan the Terrible)的1550年代之时,莫斯科才算得上重要,但是伊凡迅速补偿失去的时间。持火枪的探险家越过了乌拉尔山,在1598年击败当地的蒙古可汗,打开了通向西伯利亚的道路。
西伯利亚如今最为知名的是作为索尔仁尼琴(Solzhenitsyn)来自古拉格(gulag)的故事中的严寒背景,而在那时候俄罗斯人感到西伯利亚是块致富的地方。毛皮热将他们吸引住了:欧洲人很久以前就把他们的貂鼠、黑貂和白鼬捕猎至灭绝,现在会为了他们的大衣付很多钱。四十年里,俄国爱好皮毛的人们快速穿过冻原去满足这个有利可图的市场,他们站在了太平洋之滨。他们沿着西伯利亚寒冷的森林边缘建立了一连串木寨,由此冒险外出设陷阱捕捉水貂,或者从当地的石器时代的人那里敲诈毛皮;尽管按照苏莱曼或丰臣秀吉的标准,这些杳无人烟的荒地几乎不是一个帝国,然而皮毛税使得不止一个沙皇免受了灾难。
俄国捕兽者和中国骑兵很快沿着阿穆尔河发生了冲突,但是到了1680年代双方乐意商谈。如同之前许多被误导的君主一样,每一方都担心对方会邀请蒙古人作为同盟,并释放出这第五个骑士——大草原迁徙;因此他们到了涅尔琴斯克。
他们在那个西伯利亚夏季的协议正式确定了世界史上的一个大变迁。两千年来,大草原是东西方之间的通道,很大程度上是伟大的农业帝国不能控制的。人口迁徙、细菌、思想和发明沿着它快速运动,将东西方紧密相连在发展和崩溃的相关联的节奏里。在极其少见的情况下,而且付出巨大代价,征服性的帝王,例如波斯的大流士、汉武帝或唐太宗,将他们的意志施加到大草原,不过这些是例外。普遍情况是无论游牧民索要什么,农业帝国都得给予,并往最好处着想。
枪炮改变了那一切。游牧民经常使用火器(出自1288年、已知的最古老的枪发现于满洲的游牧地区)(见前述第396页),很可能是蒙古人将其由中国带到了西方。但是,当枪炮得到改进(发射地更远、更快)而且帝国得到更好组织之时,那些担负得起招募数以万计的步兵、用火枪和大炮武装他们,并训练其连续射击的将军们开始击败游牧骑兵。到了1500年,来自大草原、骑在马上的弓箭手仍然经常打败农业帝国的步兵。到了1600年,他们间或打败后者。但是,到了1700年,这种情况几乎闻所未闻。
注:他们的工作很出色;边界仍然位于他们定下的位置,在阿穆尔河(Amur,即黑龙江)上。2008年七月最新的谈判仅仅把界限越过河中的一个岛移动了一两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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