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諾貝爾和平獎似乎都比科學獎爭議要大一些。有時候甚至代表了獎委會的美好願望,讓人哭笑不得。比如去年的和平獎得主---那位剛上任,還沒來得及為世界和平做貢獻的新總統。
但是科學獎呢?那些科學獎的獲得者是否都是真正的大師學者?他們的成果是否代表了每個領域的學術最高峰?他們的理論是否嚴謹?他們的實驗真的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嗎?他們的道德水準真的像我們期望的那樣高嗎?
口服避孕藥之父---卡爾。傑拉西(Carl Djerassi)
是斯坦福大學終身教授和 Wolf化學獎(僅次於諾貝爾獎)獲得者。 他在六十歲時毅然退休,而後拿起筆寫起了小說,專門探討學術界的道德水準(Ethic)問題。其中,《Cantor's Dilemma》,中文翻譯為〈諾貝爾的囚徒〉流傳最為廣泛。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讀到了這本小說。僅從英文標題很難看出這本書的內容。而從這本書的結尾來看,中文譯本的名字則更為貼切。
在這本書裡傑拉西塑造了一位知名學者,Dr.Cantor。 Dr. Cantor在生物界的名氣很大,認為自己在三,四年內得諾貝爾獎的可能性很大。應邀去哈佛講解自己關於癌症起因的理論的那天早上,突發奇想,想到了一個實驗可以證明這個理論。但是當同樣名氣很大的,也無緣諾貝爾獎的哈佛教授 Dr.Krauss問他能不能證明的時候,一向十分睿智大度,從不吝與旁人分享科研理論的Cantor 從這一刻就開始保密了。
他從哈佛回去以後,就找來自己最得意的門生--博士後,傑瑞(Jeremiah Stafford),要求他在三個月的時間完成實驗部分,並一再叮嚀他要保密。這時候,兩個人心裡都很清楚:如果實驗成功,諾貝爾獎就不再是高不可攀了。
三個月後,實驗完成。Cantor 用最快的速度寫了結果摘要,並有意避開了美國的〈科學〉雜誌,寄給了英國的〈自然〉雜誌周刊。 這樣做,一來可以避免至少兩到三個月的評審期間, 二來也可以省略實驗部分。私下裡,Cantor還想讓Krauss大吃一驚。 十天后,這篇文章發表了。
當Cantor接到Krauss的祝賀電話時,至少很得意了一陣。同時也同意了讓Krauss的科研組來驗證這一實驗。隨後,一盆涼水澆在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的Cantor身上:由於傑瑞的實驗記錄太潦草,Krauss小組最好的博士後,無法重複這一實驗!
Cantor 當時又驚又怕。於是決定和傑瑞就一起在Cantor的私人實驗室里重做實驗,詳細地記錄下每一個步驟。 實驗很成功,星期一早上的結果又一次證明了Cantor理論的正確性。可是這一次,Cantor 還沒高興到幾個小時,就被一張匿名的字條嚇呆了:“星期天晚上,傑瑞在你的實驗室里幹了什麼?”從此Cantor再也不敢相信傑瑞了。
Cantor這次真的為難了。他不知道傑瑞實驗的真實程度,而別人不能無法驗證的實驗,在任何意義上都不能算是成功的。如果發表聲明從〈自然〉雜誌上撤回文章,無疑是學術上的自殺,後果就是身敗名裂。更不用談什麼諾貝爾獎了。
這對Cantor來說,無疑就是學術上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了。但他決定什麼也不說,而是自己另外設計了一個實驗,然後把自己關進了實驗室。 幾個星期以後,Cantor單獨做的實驗成功了。而Krauss卻又給Cantor一個讓他更吃驚的消息:傑瑞申請了Krauss組的博士後的位置,Krauss要求Cantor寫推薦信。 顯然,年輕人感到了Cantor的態度變化,急於離開這個實驗室。 Cantor再度陷入兩難:寫吧,表示自己認同了傑瑞第一次實驗的成功。不寫呢,師生之間的矛盾就暴露在Krauss面前,Krauss很可能要懷疑那次實驗結果。
傑瑞離開Cantor幾個星期以後,Cantor接到了斯德哥爾摩的電話:基於他們的第一次實驗結果,他們獲得了當年的生理學醫學獎! Cantor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而匆匆忙忙從哈佛趕回來的傑瑞再次給Cantor帶來了壞消息:他想要求諾貝爾委員會撤回給他的獎金,原因是 1):第一次實驗無法重複。 2)第二次實驗,就是那個星期天晚上,他回到實驗室加了更多的激酶而沒有讓人知道。而這時候,Krauss的實驗室正在重複Cantor 本人的實驗。年僅二十八歲的傑瑞嚇壞了,因為事實就是:這個諾貝爾獎的基礎---第一個實驗別人無法重複,是不是一次成功的實驗,只有傑瑞一個人知道!
這一次,Cantor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傑瑞的要求,並且想出了一個變通的辦法:到斯德哥爾摩時,由傑瑞去講Cantor的理論,而由Cantor自己講第二個實驗。
圍繞着這個諾貝爾獎出現的一系列師生之間的勾心鬥角,同行之間的爾虞我詐,被傑拉西描畫得活靈活現。
這本書的其它人物也寫得很有代表性:
生物學界的頂級大腕,Krauss 竟然隱瞞兩次驗證實驗真像,從此手握Cantor的把柄為自己所用。
Jean Ardley,為了文章排名永遠在前面,而把自己的姓從Yardley 改成了Ardley。 女教授為了得到更多基金和成果而毅然做了輸卵管接扎術,選擇了終身不要孩子。
Celestine Price,一個胸懷大志的化學系女生,跟比自己大三十歲的教授上床,以求得到更多的學術上的指導和幫助。
Graham Lufkin 教授為了保持年輕的心,不但冠冕堂皇地同時與幾個女生發生關係,還無恥地用‘昆蟲間的一夜情——汗蜂體內性慾抑製劑的證據’作為講座標題來吸引聽眾。
在這本書的結尾,傑拉西用兩封短信把本書的核心呈現在讀者面前:那些學術界的大師學者們只是一群做研究工作的普通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們的行為絕不比一般人更高尚:
洞悉了這次諾貝爾獎內幕的Krauss公然要求Cantor(諾獎獲得者終身都有優先提名的權利)為他提名。 面對這樣無恥的訛詐,憤怒到了極點的Cantor只能用拖延的辦法,然後“遺憾”地寫信告訴Krauss,由於自己的“疏忽”,今年提名的日期已過。 Krauss的回信卻讓Cantor 陷入了真正的思想和良心的牢籠:他說他知道諾獎今後幾年之內都不會給癌症研究,他的要求是:Cantor 以後每一年都為他提名,直到他得獎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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