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临时工卡后,我开始找工作,这才知道有工卡和有工作是两码事。填了好多表,打了很多电话,几个星期以后,找到的竟又是一家中餐馆“唐朝”。 这家餐馆是两家柬埔寨难民合伙开的。据说他们是坐小船在海上漂流了很久,才得到救援。前台经理阿来和他妹妹阿梅是一家。厨房总管兼大厨阿兰和她老公阿清是另一家。阿清另有工作,只是周末来帮帮忙。他在一家汽车厂当工人,拿十一块钱一小时,让我好生羡慕,因为当时我的工资是 $3.75/小时. 记得第一天面试完了就领回来一张menu,回家一查字典,才知道Menu是菜单。 顺着一路查下来,才知道beef是牛肉,pork 是猪肉, shrimp 是虾,只有Fish还认识。唉,真是可怜,我学英语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些好吃的。 还有那些青菜的名称,也不知道都从哪里出来的,全都没见过,只好一个个地查词典,再背下来。 第二天中午去上班,第一件事,唉,又是打扫厕所,真正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 我应聘的是收银员,是为了代替阿来那怀孕的嫂子。 原来说好她带我干两个星期,谁知她第二天就不来了,害得我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带台子,收钱。外卖的来了,我还得送单子到厨房去。电话外卖那是一句也听不懂的,每次电话一响就吓一哆嗦,到处找阿来。最后还要在厨房洗碗以后才能回家。原来讲好了只干中午,后来晚上需要人也得去。两家老板的关系好像是既联合又斗争,雇员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一晃三,四个星期过去了,慢慢地他们对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一次送外卖单子到厨房,阿兰居然大声吼了我。 加上快到过年了,听说别人都拿到了红包,我也没有,心里就火大了。 到了八九年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天下着大雪,我在风雪中走了二十几分钟,到了餐馆后门等了半个小时,他们竟都没去,没人开门。在风雪里冻得手脚僵硬,心里想像着以前在家过年时,大年三十的那一桌好饭菜,再想想这几个星期受的委屈,一生气:“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转身回家了。 回家以后,阿来打来电话大发雷霆,“为什么不来上班?” 我说,“我去了,这么大的雪,等到五点零五分都没人开门,给算工钱吗?” “那你今天还来不来?”他问。 “我不去了。”我答。 “那你明天也别来了!”他大叫道。 “对,我明天也不会去了。”我的声音也不小。 阿来犹豫了一下,“你明天下午一点半来拿工钱吧。” 第二天到了他的办公室,拿了钱要走,阿来把姑奶奶叫住了。“你找到别的工了?” “没有。”回答说。 “那你还辞工?为什么?”他的口气软下来了。 “因为你们对我态度不好,说话声音太大了。我在中国没人敢这么大声跟我说话,我害怕。”我也讲理了。 “我干餐馆十年了,我们生意急的时候对谁都这样。”还敢狡辩。 “我不管你多少年,你们对我就不能这样!我走了。”咱是不能受气的。 “要是我们以后对你说话声音小点儿呢,你能留下来吗?”呵呵,开始说好话了。 “也不行,你们对我不公平,为什么别人都有红包,我没有?”钱上的事儿不能放松。 “你才来了三个星期。。。sorry,我现在给你,行吗?”说着就开抽屉。 “我昨天在后门等那么长时间,你们都不来,这么冷的天。。。” “我给你一把后门钥匙”,这下轮到姑奶奶害怕了。 姑奶奶忙说“我不要钥匙,万一丢了东西,那算谁的?” 看到平日飞扬跋扈的阿来,竟然这样低声下气,姑奶奶这人又是天生的吃软不吃硬,只好又留下来了。 第二天再去上班,竟有些不习惯了。打扫厕所和洗碗都不是我的活了。我真正是只做收银员了, 只是在我愿意帮忙的时候,才去收拾桌椅,不过我也很自觉地帮忙找活干。最可笑的是,从此以后,他们对我说话时,都面带微笑,而且声音都特别小了,有时候我都听不清楚,只好请他们大声点儿。 我在“唐朝”干了八个多月,一直到入学读书,只有一次少了 $26.5。 我很不好意思,提出要赔给他们,阿来笑笑说,“这一看就是哪个客人走了忘了付钱,又不是你的错,赔什么?” 以后的日子,我和阿兰成了好朋友。她总是把做好的员工菜留些让我带回家,直到现在我儿子还认为“唐朝”的鸡腿是最好吃的鸡腿。阿兰是大厨,自然是很会做菜的。她教我很多菜的做法,我都嫌麻烦,忘了。只有包馄饨,我包得又快又好,这么多年,开Party,现包现吃,就没碰到过对手。还有炒面,炒米粉,那是我家孩子们的最爱,每个星期都要做的。 常常会在准备材料时想起了阿兰,和在“唐朝”的那些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