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再也回不去的從前 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兒,就離開了老家,開往去黃石的高速公路。黃石有老公的大姐和二哥,也是我們回國必須要去的地方。老姐,老哥年紀都大了,能走動的機會也不多了。老公在家裡最小,和幾個外甥都是同齡人,和志雄最近,也最聊得來。我在他們舅甥倆的低語中昏昏欲睡。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到了黃石。 大姐是他們家老大,離家早,早年家裡窮,全靠大姐多方面支持。大姐也不免形成了愛操心管事的習慣。已經年過80的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為一兒倆女三個孩子操着心。和老公長的最像的是二哥,原是著名的黃岡高中的高材生,一場文革打碎了他的大學夢。後來進廠當了工人,雖然自學了大學文憑,但終不免遺憾。 這次去黃石聚會,二哥家的兒子慶慶在家。我們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還在上中學。現在他的兒子浩楠已經上小學4年級了。說到這小兒子,還有件趣事。上次見到他的時候好像還在上幼兒園。吃飯的時候,他要玩我兒子的手機,一句話沒說完,坐在地上就哭,吵着馬上就要。我兒子說,你不哭了就給你玩。那孩子沒見過這種人,接着大哭大鬧,我兒子乾脆把臉扭一邊去,不理他了。楠楠奶奶說了一句給他玩玩吧。我兒子很堅持原則:不哭了就可以玩。小浩楠可能第一次知道還有鬧不來的東西,就停止了哭聲。我兒子又提出了要求,要他笑着說想玩一下手機。面對這“無理”要求,小浩楠竟然無奈地擠出一個笑臉,才算玩到了手機。上了4年級的小浩楠,長相俊美,照片看起來就像個小童星。完全沒了小時候那種胡攪蠻纏的勁頭,一個勁兒的找叔叔練習英語,全然忘了當年就是這個壞叔叔不給他玩手機。(後來我問兒子:“你以後對你孩子也這麼厲害嗎?”兒子說:“當然啦,你以前就是這樣對我們的。”好小子,在這兒等着我呢。呵呵,我可憐的孫子啊,慘嘍。) 原以為是這次應該人最齊的一次,沒想到大姐家裡的三個都沒來。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智珍,智慧的時候。智珍是老大,很沉穩的樣子。老二志強當時在部隊。而老三慧慧咋咋唬唬像個小麻雀,一張嘴根本就停不下來,非常可愛。慧慧在老家長到7歲才回到黃石上小學,據說走的時候,和她小舅(我的老公)哭成一團。 後來我們第一次帶女兒回國,她們姐妹倆一定要給小表妹買禮物,在黃石的幾個大商場轉來轉去,偏偏四歲的小表妹非常挑剔,看什麼都不喜歡,什麼都不要。急得她們倆不停地問,不停地勸說,終於讓小表妹接受了一件禮物。她們還要買第二件禮物,我急忙制止了她們,她們的熱情讓我看着都累壞了。 我們到了美國,親戚們自然是聚少散多。每次匆匆來去,也是抓緊時間,見見面,敘敘家常。一轉眼,幾十年就過去了,智珍已經做了奶奶,智慧的女兒也早就大學畢業了。也許是太想見見他的外甥女了,我老公打通了電話,極力勸說慧慧來聚會,她執意不肯。我勸老公別再逼她了,她已經不是我們記憶中的小姑娘了,我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我們記憶中的從前,早已不復存在了。
大家一起吃了晚飯,坐着聊了會天,我們就離開黃石,開回武漢。 二月四號的中午,是和我大姐家一起吃年飯。有意思的是,我大姐的媳婦也定了同一家酒店作為吃年飯的地點。早上我從養老院接了老媽,中午吃完飯以後,老媽就到大姐家去過年,大姐想留老媽在她家多住幾天。 “記憶中的從前,早已不復存在了”,這話也可以用來形容我家的情況。記得有一句話說,一個家就像一個大蒜。父親是中間那個柱子,母親是外面的那層薄皮,柱子一倒,家就七零八落了,薄皮一破,家就沒了。八年前父親去世,我家的柱子就倒了。 小時候,我和姐姐們都在姑母家過了好幾年。我們回到父母身邊的時候,都已經十多歲了。不過我家的年夜飯,早期都是父親動手做。父親小的時候在姑媽家裡的餐館做過事,很會做飯。雖然平時家裡都是我們姐妹做飯,一到了過年,父親還是要親自下廚。記得我們家每年都有紅燒青魚塊。父親做的醋熘大白菜也很好吃。母親每年只做一個菜:紅白蘿蔔丁,加點豆腐乾,而且每次要做巨大一盆。記憶中是最難吃的一個年菜,常常要吃好多天才能吃完,而那就是母親要的效果。因為家裡並不富裕,所以要有一大盆菜,可以多吃幾天。 那時候沒有電視,也沒有娛樂活動,只有一個收音機可以開着。家裡的傳統是每年吃完年夜飯,就開始包餃子,那是全家人都一起上陣的活。年初一吃餃子,是老家的規矩。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人,父親總是要和面,擀麵皮。文革的時候,什麼都要憑票,樣樣都要排隊。記得過年每個人二兩黃花木耳,半斤酥糖,半斤京果啥的。有時候是發票,有時候是在糧本上蓋個章。有好幾年我都是一個人去排這些所有的隊,把那些東西一樣一樣搬回家。所以我痛恨排隊,直到現在,有時候到超市拿了東西,見排隊太長,我就不買了。也所以這麼多年,黑色星期五的便宜,我從來沒得到過,我怕排隊。 後來我們都下農村,也相繼回城。家裡的年夜飯就由更會做飯的大姐開始掌勺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由更更會做飯的二姐夫掌大勺了。年三十晚上,一大家人圍着一張八仙桌,中間擺着熱騰騰的各色菜餚,孩子們笑鬧着,然後大家一起動手包餃子,看春晚,是28年前我離開中國時,定格在腦海里的“過年”。 大姐的媳婦小曹很能幹,點的菜也很和大家口味。
酒桌上,我們舉杯祝願,祝大家身體健康,特別是對大姐夫。因為他去年查出了肺癌,進出醫院多次了。大姐夫是個善良而又識大體的人,我們唯有祝願好人一生平安。
比我兒子大四歲的外甥回憶着他和弟弟童年時的趣事,說記得有一次看着我們把一個蘋果一點一點地挖給弟弟吃,把他饞壞了。
我也告訴他,他出生的時候,是我提着幾隻雞和大袋子的雞蛋,代表我們全家,從武漢坐火車送到大冶。那時候他黑的像個小煤球,只會張着嘴哭,所以起名叫非非,非洲的非。大姐的小孫女萱萱才四歲,能說會道的,正是愛表演的年齡,她的節目和挨個給大家敬酒詞,是我們這次年飯最大的亮點。
“記憶中的從前,早已不復存在了”,我們沒法回到從前。我們能做到的,只有記住那些年的溫馨時刻,和那些難以忘卻的親情。 2016,回國過年瑣記(3) 2016,回國過年瑣記(2) 2016,回國過年瑣記(1) (祝大家周末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