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应该说大姑父的事儿,因为我一点也不了解他,虽然我在他家住了三年。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甚至不记得他的长相。 记得有一天和妈妈聊起了大姑父,我问妈妈,大姑父是不是长得像右边的门神?妈妈大笑道:这是啥话?他长的就是你二表哥那个样子。不过,我还是拒绝把我的大姑父和二表哥的形象联系起来。
第一次见到大姑父,好像是我刚到大姑家的第一天晚上。可能是大姐和大表姐比我更心急,反正是她俩拉着我,到了大姑父工作的小餐馆,也叫合作食堂。记得她们把我推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对我说:“喊大姑父”。我张口一叫:“打鼓夫”,就成了大家永远的笑料,因为我说的是河北话。我觉得这是我唯一需要叫他的时候,后来我就再也不需要叫他了。 无论什么事,我都只要找大姑就够了。
虽然对大姑父印象不深,但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好人。我大姑十五岁嫁入黄家,第二年生下大表哥,大表哥只比我父亲大四岁。黄家开着餐馆,还有大片的房产。黄家四兄弟,大姑父和大姑长兄长嫂为父母,肩负着抚养弟弟们的重任。后来我父亲父母双亡,只能投靠他大姐,大姑父也收留了他。从后来他的兄弟们,还有我父母与大姑父一家的关系来看,他对他们一定是不错的。二叔好像是早就去世了,三叔是常来常往的。还有个四叔早年到了台湾,八十年代回家探亲,据说一到家就跪倒在大姑面前。
我父亲长大以后,进了工厂做工,还一直都是以黄家为家的。我父母结婚以后也是住在他们家的小院子里,还在那里生下了我大姐,二姐。大姑在我父母无法顾及我们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收留了我们姐妹三人,没有大姑父的支持,我想也是办不到的。
大姑父给我印象最深的只有两件事,一次是他给大孙子起名字。二嫂生了个儿子,黄家有后了,大姑和大姑父都笑得合不拢嘴。那天天很冷,堂屋里的地炉子烧得火旺。大姑父坐在上座,两只脚放在炉子边,一个烟袋在嘴里吧嗒着,估计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慢吞吞地拿下烟嘴,一字一句地说:“是元月份生的,又很顺利,就叫元顺吧。”
另一件事儿,大姑不许我告诉任何人的,这秘密我一藏就是几十年。记得那是春节前的一天,我的父母要从武汉到信阳去过年。大孩子们都到火车站去迎接,只有我认为自己不够干净,怕对不起过年的那身新衣裳,决定在家里洗澡。信阳虽然不缺水,我们一个冬天也是不洗澡的。我大姑烧了一大盆热水,把我按在一个大木盆里,用丝瓜娄子和猪胰子,把我身上仔仔细细地刷了一遍。
我满身轻松地到我们姐妹们的睡房里,换了新衣裳出来,就见大姑父满身酒气晃进了屋,嘴里嘟嘟囔囔,歪歪扭扭地把上半身撂在床上。我刚要出去,只见他两腿之间,隔着棉裤,淅淅沥沥地开始滴着。虽然已经八岁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大人这样躺着尿,我当时又惊又怕,拼命地喊:“大姑哇,大姑父尿啦!大姑父尿啦!”
正在厨房里忙乎着的大姑,两只手上的水还没甩干,就冲了进来。她一把把我推进堂屋,从里面把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地炉上的烘笼上,小侄儿的尿片儿都被扒到一边,大姑父的棉裤被放到了中间,满屋子骚轰轰的。不过在大队人马回来以前,尿片儿又占了主导地位。
鼻子最尖的二表姐一进门就大声喊:“这小顺儿咋搞的,今儿个的尿咋恁骚呢?”我牢牢记住大姑的嘱咐:谁也不许告诉,只好自己偷偷地笑。可怜小顺儿刚满月,还不会辩解,这黑锅一背就是几十年,呵呵。
如今,大姑父和大姑已经仙逝多年了,留下的只有这一小片儿淡淡的回忆,还透着点点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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