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 海归人士自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不敢枉自评论。这些孩子们都是人中龙凤,顺风顺水走到现在。碰到那个坎儿觉得实在迈不过去, 也情有可原。但是有一条可以肯定,他们肯定没有当过反革命。这件事说起来也快四十年了.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一九六五年毛爷悠哉游哉地转到了武汉,其实心里已经酝酿着要把全中国引向灾难深渊。从下面这张他在武汉照的这张照片上就可以看到腾腾杀气。 不知哪个天杀的给他照下了这张像,最糟糕的是不知道哪个马屁精给他搬来了一个椅子。而就是这个椅子给我惹下了滔天大祸。 记得很清楚是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和一群同学打扫教室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手里的撮箕的形状和大小与那个椅子太像了,于是我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看,这个撮箕和那个椅子差不多。”当时大家有说有笑地干活,好像没有人特别注意。 过了两天,我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放学时一起回家的同学也躲着我。我心里奇怪却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那一天早上进了教室,发现教室里普天盖地贴满了我的反革命言论。早请示也不要我主持了,我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原来是一个要求进步无门的女生揭发了我反对毛主席。我一条一条看过去,都是说的那个椅子的事。 想来,我是排长,那时天天带领全排(那时班级叫排)读毛主席语录,学习两报一刊文章,革命性应该是最强的,也实在没有别的革命好反的。 班主任老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开始问我为什么反对毛主席,我真是有口难辩, 一再解释是一句玩笑话。 我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 天天唱的是“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怎么可能反对毛主席呢?但是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了。那是毛老人家的座骑呀,怎么拿来和撮箕相比! 这是污辱了伟大领袖啦!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早上早请示的时候还是站在台上,但是功能变了,不是领导全排学习毛主席语录或读报而是接受批判。 我一遍一遍地念我的检查,但老是不够深刻。 可我实在是没法深刻啦, 本来就只有那一件事! 当时全国的团组织刚开始恢复,我是我校第一批发展对象。经过了将近半个多月的批判斗争,连组织终于做出了取消预备团员资格和开除民兵籍的决定。 开除民兵籍是在全连大会上宣布的。 那天晚上,全连五百多人集合,在昏暗的灯光下,姚连长(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宣布, 鉴于我的反革命言论,连里决定开除我的民兵籍, 最后定性是严重政治错误。 值得庆幸的是,他宣布这一决定时,并没有让我站在台上。但是从此以后,这个严重政治错误就装进了我的档案袋,像魅影一样跟了我一辈子。记得那天晚上,我回家以前一个人在外面转了很长时间,没有朋友敢和我一起走回家。 谁敢和反革命沾边啊?而我那时还不到十六岁!几十年了,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的心还会隐隐作痛。 这次的政治灾难,给我一生都蒙上阴影, 尽管不到两年后,我人了团。以后在中国的十几年里,招工,高考,分配工作,考研,我永远战战兢兢。 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在人事部门的某个柜子里,都有一个棕色的大纸袋子。在那个纸袋里,有我那些永远写不深刻的检查和组织决定。一直到八八年, 我踏上美国的土地才感到了一阵轻松。即使是到了美国,我也羞于提起这件事。我知道那不是我的错, 但我老觉得还是我的错。如果是我的错,我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七七年高考,我坚定地报考了理科专业,尽管我知道我考文科比理科要强得多。 从此开始了我平庸而又平安的后半生。 那场灾难使我坚韧,也让我懂得了凡事知难而退。无论做什么事都给自己留有余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毛主席在武汉。(一九六五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