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哥哥,我从小就特别希望有个哥哥。想象着自己有一个高大威武的哥哥,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就一下子把我拽到身后,张开双臂保护我。那一直是我童年的梦。
大哥,是老公的大哥。嫁给了老公,我也有了一个大哥。老公家兄姐多,可是在武汉的,就大哥一个,所以大哥应该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婆家的人。那时大哥家住的是一冶的工棚,低低的,黑黑的两间小屋。第一次见大哥的情景都不记得了,只记住了大哥那张忠厚的笑脸。
大哥结婚比较晚,娶了精明能干的大嫂,生了两个女儿。可惜的是,由于严重的肾病,大嫂早早离开人世,留下大哥,和两个未成年的女儿。听老公说,因为家里穷,大哥十几岁就进厂当了工人。睡的是光板子阁楼,因为没人照顾,得了哮喘病。所以,我对大哥的印象,除了那张笑脸,就是他冬天的哮喘,听着都能让人喘不上气。我们在武汉的时候,常常想法帮他买药。可是有一次,他听信了别人的话,用猪油和红糖熬成糊糊,可以治哮喘,这次我们是真的反对了他一次。
大哥在武汉当工人,大嫂和孩子们的户口却在农村,想来他们的日子也是比较艰难的。可是当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向大哥开口,每次都是有求必应的。老公上大一时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已经没有能力给他零花钱了。每次实在没钱的时候,就到大哥那里去,大哥总是能给他些钱。后来我们俩都工作了,为了买电视机,又向大哥借钱,他们也是欣然同意,毫不犹豫。虽然这个电视机出国时送给了大哥,后来两个侄女上大学,我们也伸出援手,但是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大哥给我们的支持,无疑是雪中送炭。最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我们是有大哥可以依靠的。
大哥大嫂对我们的支持,并不只限于经济上。我家没婆婆,我生儿子的时候,大嫂就义不容辞地来帮我坐月子。那时候,他们家的两个女儿都还小,外公外婆也和他们住在一起。大嫂撇下一家老小,一直帮到我儿子满月才回家。记得天阴的时候,大嫂就把尿布都放在高压锅上烘干,我老公笑着说,饭都熏臭了,大嫂说:锅里的气往外面出,怕什么?
我儿子八个月的时候,我因为要复习考研,把儿子送到了大哥家。虽然时间不长,大哥家的人却深深地爱上了他。三个星期后,我实在不堪思儿之苦,把他接回家。大哥一家六口都流着眼泪,把我们送到汽车站的情景,近三十年了,我都忘不了。
算起来,和大哥在一个城市的时间,总共也就六,七年吧。后来我们出国了,每次只有回国的时候,才会和大哥见上一面。有时候我实在顾不上了,大哥就自己到我父母家里去看我们。大哥每次去都要带上一些水果。其实我知道,他更想看的是他的侄儿,侄女。因为每一次,他都亲切地拉着我儿子和女儿的手,笑咪咪地问长问短,悉心嘱咐。
今年要回国前两个星期,突然接到侄女的电邮,说大哥中风了。原没打算和我们一起回国的老公,火速订了机票,只为回去看大哥一眼。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大哥却一直没有再醒过来。听侄女们说,刚开始进医院,还是小面积的脑出血,医生说没有大碍。没想到一个小时之内,病情恶化,就失去了知觉。
重症病房不能进去,我们只能在外间看视频。外间有个护士简单地向我们介绍了情况。里间有个护士把一个电话放在大哥的耳朵边,我们在外面也拿一个电话,对着大哥说话。我们轮流对着电话呼唤,可是奇迹没有发生。后来又去了医院几次,大哥的情况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那天,我拿着电话,看着视频上毫无反应的大哥,深情地对着他说:“大哥,我们感谢你对我们多年的照顾,特别是在我们困难的时候,大哥你就是我们的依靠。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你的新房子也装修好了,你要是想回来多享几年福,就赶快加紧好起来,大家都在这里盼望着你回来。”我接着又说道:“现在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她们的生活也不用你操心了。大哥如果要走的话,就放心地去吧,她们都会好好活着的。我们大家都很好,放心吧,别再担心挂念了。”
说完,我没放电话,而是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大哥,还是毫无反应。突然,里间传来急促的“嘀嘀嘀,嘀嘀嘀”的声音,我问护士,这是什么仪器的声音?护士急忙进去了。过一会儿,声音消失了。我问其他在场的人,大家都很奇怪,都说以前没听到过。我对灵异总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这次我信了:一定是大哥听到了我说的话,一定是他用他的方式告诉我,他听到了我的话。
两天后,大哥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生命是脆弱的,会消失于一瞬间。生命也是永恒的,就像大哥那张忠厚的笑脸。
大哥,走好。。。
(大哥离开我们已经四个月了,仅以此文献给天上的哥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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