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八十多年來，唱衰美國之聲經久不衰，前後大約有十幾個高潮，平均六七年就來一次。非常有趣的是，每次衰退論的始作俑者都是美國人自己。下面是幾個例子。

例1：美國大蕭條（1929-1933年）

經濟大蕭條，美國向何處去？似乎就像是某本教科書中所描述的，那時的美國，“日薄西山，氣息奄奄，正在做垂死掙扎”。這一時期有很多美國學者官員都在唱衰美國，沮喪悲觀瀰漫全國，就不多說了。

例2：蘇聯首次發射人造衛星（1957年）

蘇聯發射人造地球衛星後，美國社會譁然，人們認為美國在科技教育工程工業等領域已全面落後於蘇聯，美國軍方和媒體持續數年高唱“美國衰落論”。

例3：美國介入越戰（1965-1975年）

曾經參與越南戰爭決策的前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在回憶錄中寫道：“當一九七三年美國最終離開南越時，我們失去了五萬八千名男人和女人，我們的經濟由於多年沉重和不適宜的戰爭支出受到了嚴重損害，我們社會的政治統一遭到破壞，幾十年都不會恢復。”

例4：1970-1980年代的經濟滯脹

經濟滯脹（stagflation）期間，美國和西方國家經歷了世界性經濟危機，整個資本主義世界工業生產普遍持續大幅度下降,企業破產嚴重,以美元為中心的資本主義貨幣體系土崩瓦解；加上中東石油戰對發達國家的打擊,使得這一時期的經濟危機比起以往西方經濟危機要嚴重得多。有很多美國學者官員一致唱衰美國，其中代表人物之一是哈佛大學教授薩繆爾·亨廷頓，他曾預言美國將在2000年沒落。

進入21世紀以來，美國經歷了“911”和兩次重大經濟危機，而以中國為代表的“金磚五國”在世界上崛起，使得美國衰落論甚囂塵上。你只要古狗一下，就能發現上百篇有關文章，標題如“7 Signs of a U.S. Economic Collapse”， “The End of the Dollar’s Reign”，等等。不少文章的作者是美國本土資深的專家學者，分析也似乎透徹在理，以至於相當一部分人認為美國這回在劫難逃，真的要完蛋了。

縱觀歷史，美國已經被自己唱衰了N多次，唱衰之理由屢屢充分翔實振振有詞，卻為何每次都“垂而不死”且“起死回生”了呢？

是的，美國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會面臨又一場嚴重的經濟危機，股票市場可能下跌40-50%，失業率可能大幅上升，一批商行可能倒閉，美元的國際地位受到衝擊，中產階級的人口比例不斷下滑，大眾的實際收入可能下降，等等等等。這些事情都可能發生，你叫做“沒落”也行，他稱為“崩潰”也罷，但一有點卻往往被人們所忽略，那就是美國的政治經濟社會體系的穩定性(stability)與自適應能力(adaptability)，套句大白話，即東山再起的能力。美國可能失去GDP老大的地位，美元也可能不再是世界上最硬的通貨，但每一次經歷了經濟危機之後，美國的政治經濟體系和社會結構將得到進一步的修正與完善，從而更加平穩地運行，國家發展也更具有連續性。在經歷了1970-1980年代的經濟滯脹之後，美國脫繭而出，經濟愈發強勁，成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與此同時，社會主義陣營的老大蘇聯則“無可奈何花落去”，真正崩潰了。）

美國人喜歡唱衰自己，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看。其一，美國確實存在各種問題，挑挑刺兒，提個醒兒，抨擊政府失策無能，抑或自我反省一下，沒什麼不好。其二，“唱衰論”給大家打打預防針，過去那樣的“好日子”可能不多了，以後少點任性，悠着點兒。其三，地球二十四小時自轉一圈，太陽從西邊下山後，不久還會從東邊升上來，很正常。

由於上述政經社體系的穩定性與自適應能力，加上在軍事經濟教育科技等方面的領先地位，美國將作為一個世界超級強國長期存在發展下去。“衰落歌”，無論起自何方，是何目的，唱多少遍，對美國而言並非壞事，而是起到一種類似卡介苗的作用。

韞棟砳

2016-0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