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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美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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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城故事(6)--- 说书的来啦! |
| 当时信阳市的胜利街到了浉河边就分成了两条路,一条过桥通往贤山脚下,另一条就通往第二小学,信阳军分区和工厂区。分叉处形成了一大块场地,是个非正式的农贸市场。每年快到夏天的时候,有一个说书的会在那里说上好几个星期。 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卡拉OK,也没有“天上人间”那样娱乐场所,所以说书的来了,在小城是件大事。记得大家都是奔走相告,眉飞色舞,那几个星期大人们的心情也特别好。 说起那时候的娱乐活动,好像只有看电影。记得小时候是常常看电影的, 5分钱一张票。不过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次看豫剧《朝阳沟》。看电影一般是二表哥带队,六个人一起去,我最小当然总是坐在最边上。记得那次我很快就被常香玉咿咿啊啊的唱迷糊了。想睡又觉得腿伸不直,睡得不舒服。于是一个人,轻轻走到台前的角落睡下了。电影散场以后,他们也没清点人数,就走了。走到半路上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急忙回到电影院去找。据说几个人在空空如也的电影院喊了半天,我都没醒。最后还是二表哥把我从台边的幕布底下揪了起来。一九七四年春节,我们六个人,再加上侄子,侄女一大群人去看电影《战洪图》, 有人又提起了这事,说是当时可吓得不轻。 我说,不会吧?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怕呀? 说书的并不搭台子。我们是在放学的路上,看到一根长长的绳子,把早上小商贩们卖菜的地方围了起来,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就知道说书的来了。于是急急地赶回家,急急地吃了饭,就往那个场子跑,好占据有利地形。孩子们小,不占地方,都挨着绳子外面坐下来,就等着后来来的大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大人们手摇着蒲扇,扇打着蚊子,熟人们见面互相打着招呼。到天快黑了的时候,说书的把手里的一块方木“啪”的一拍, 好戏就开场了。 那个时候最时兴的是“杨门女将”,连过年的时候,墙上挂的都是“穆桂英挂帅”的戏装画。说书的来了的那些日子,是真正的街谈巷议。 家里,学校里到处都谈论着奸臣潘仁美,辽国的肖天佐,佘老太君百岁挂帅,穆桂英武艺高强。又似乎每个人都成了说书的,见了人都能来上几句。 后来两年他又来的时候还说了“七侠五义”“侠女十三妹”, 结果闹得男孩子们个个都在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五鼠(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锦毛鼠白玉堂)中确定了自己的角色,各种招式在学校内外比比划划。女孩子们也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练得一身武艺,身着一袭黑衣,手提一把宝刀游走江湖。 说书的嘴皮子的确很利索。说书的名为“说”,其实是一种表演。他没有任何道具,就凭着一张嘴和一块方木,就能把古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朝廷内外的明争暗斗,大破天门阵穆桂英威风凛凛,锦毛鼠白玉堂的桀骜不驯,“说”得淋漓精致,场子上近百人鸦雀无声。到动情处,有人低泣;到惊悸时,有人尖叫;奸臣当道,有人叫骂;好人胜利,一片欢腾。那个场子会随着故事情节越缩越小,孩子们离中间那张桌子也越来越近。蚊子们仿佛也被故事吸引了,因为大人们手里的扇子都停下不动了。 当然说书的也不能白说,一晚上会有几次,他会在杨宗保的人头就要落地,小侠艾虎刚刚翻上墙头,何玉凤(十三妹)就要被坏人追上。。。的时候,停下了,自己喝上几口水,而由一个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一个圆圆的小盆,嘴里说着一些感谢和吉利话,沿着绳子走一圈。 这时候,就听见叮叮咚咚的硬币扔进小盆的声音。 也就在这时候,刚才那个缩小了的圈子突然就变大了,有钱的自豪地往盆里扔进一分,两分,乃至五分的钢蹦儿,没钱扔的大人们都纷纷往后面退。 孩子们没有扔钱的义务,也都趁此机会退回绳子外面,单等下一股往里面涌的波浪。 到了叮咚叮咚的声音越来越稀的时候,我们知道是该回家的时候了。他还是会在最吸引人的地方嘎然停住,把那个方木拍得“啪”的一响。一时间,大人们叫着孩子,孩子们议论着,想象着第二天的新故事情节,回家了。几个星期后,他带着小城人满心的遗憾,带着小城人对新的一年的期盼,走了。他从哪里来?他又要到哪里去? 没人知道。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并不长,我只听了三年就离开了小城。我想这项娱乐活动也随之结束了。因为我离开后的第二年,文革就开始了。那位仅凭一张嘴,一块方木给小城人带去了欢乐的说书人,是否逃过了文革浩劫?是否被带上了“宣传封建社会才子佳人”的高帽子游街?他知道那个当年总是坐在他正对面,却一分钱也没扔进盆里的小姑娘,几十年后还会在远离小城的大洋彼岸怀念着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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