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验尿的那家回复:“下星期一来上班,合同工。”
心里惶惶然,问:“上班?什么时候面试啊?”
人家说:“来上班吧,不用面试。”这也太不符合程序啦。
“什么公司啊?”
“ 杜邦!” 这也太牛气了,不面试就上班?照理说杜邦这么大的公司,不会忽悠我吧,周末跟先生在电话上嘀咕了半天。
周一到了杜邦,带着满心的疑问见到了美女老板,凯伦。美女抿嘴一笑,从抽屉里拿出我写的报告--原来前几年帮这个部门做过一个项目。他们一看名字和简历就知道,这活我能干。
一周后,另一个面试的大老板回来了,打电话问能不能去那边上班,只好回答说:“不好意思,这边上班都一个星期了。”
这个部门原属研发,后合并到农业部门。我的工作范围以测试水和鱼类的药物含量为主。我的美女老板不笑不说话,交代任务时先问可不可以接受。无论我认为多长时间可以完成,她都要再加上两个星期,说不要做快,但要做好。对我来说,这工作本身就是轻车熟路,无论是要快,还是要好,都没有问题。
杜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每星期四上午两小时雷打不动的安全会议。也许是因为从生产黑火药起家,杜邦对安全十分重视。每星期的安全检查都要在周四的会上总结,对照。每星期都能查点儿什么出来,像什么不带防护镜啦,不穿工作服啦,其实依我看都不算什么事儿。想当年我们在棉田里打农药,那画着小骷髅儿的农药瓶子,都是徒手操作。背上一大桶杀虫剂---马拉硫磷,呼呼地喷药雾,连口罩都不带,谁带口罩谁就不是彻底的革命派。老美呀,真是太把自己当人啦。
经过了原来一家公司的变态老板,杜邦简直就是一个社会主义大家庭。我们七,八个人在一间大办公室里。早上先在办公室里吃早餐时,一番说笑,热闹异常。经常有人带来各国的异样食品,供大家享用。中午又是一番玩笑,打趣,天天热闹得像过节。
一个部门里所有人的生日都列成表,专门有人安排,或买蛋糕,或外出吃饭庆祝。每到周五就成群结队地找理由出去吃饭。 所以在杜邦日子里,人际关系十分融洽,和在那个变态老板那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也从每天早上怕上班变成了每天盼着去上班。
我在杜邦时除了向美女老板报告以外,有一段时间被借到外组,向一位来自香港的美男报告。一开始他可能有些怀疑我的能力,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的任务是杀小鱼取血清样品。头一天他让一个博士做给我看,半小时才搞定了一条小鱼。第二天早上,我用了一个半小时,取了几十条鱼的样品,从此他对我刮目相看,也和我成了铁哥们。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小公司的副总裁了。每次在地区或年会上遇见都要一起吃饭,或聊上半天。
另外我们还一起干了一件事,更增进了我们的友谊。那次是杜邦的“亚洲月”,哥们不知从哪里弄了两三百块钱,要办一个亚洲午餐。于是成立了五人筹委会,自己亲任主席,并不顾我的合同工身份,力邀我加入筹委会。当时在那个餐厅吃饭的有一,两百人,于是我们决定到一些亚洲餐馆订几样菜,委员们自己再做一些。记得一马来女委员报了炒米粉,印度女委员表示要熬一大锅汤。
等到大家都看着我这个中国女委员时,我一想中国特色太多了,做什么好呢?我炸一百个春卷吧。主席要大家报个钱数,我说要十五块。主席不同意,要给三十,最后达成协议,二十块。
拿上钱,买了肉,卷心菜,鸡蛋,春卷皮。鸡蛋一炒,肉一搅,卷心菜一剁,加上点虾皮,就要动手调馅,开油锅。可是转念一想,中国特色嘛,明天现包现炸,让老美们记住正宗中国春卷的滋味!
第二天十点,主席清点一应事项,看见我这儿,四包皮儿,一锅馅,还有油锅,小脸儿立马就黄了:“还有一个半小时开饭,你这还皮儿是皮儿,馅是馅的?又要卷,又要炸,你,你,你……”
我问他:“忘了上次杀鱼的事儿啦?”两人对视一笑,他放心地走了。
十一点半准时,一百个焦黄焦黄的,热乎乎的,脆得掉渣儿的春卷搬到餐厅。主席不顾斯文,先抢了一个放嘴里,边吃边赞:“天哪,天哪,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到了中午,我们把春卷,印度汤,炒米粉,还有餐馆的菜一字儿排开。人们排起了两条长队。识货的,先拿上一个春卷,有耍小聪明的要拿俩,被我坚决制止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我要让更多的人尝到咱们的中国特色。傻乎乎奔印度汤去的,后来都后悔了。清理场地的时候,剩最多的就是那印度汤。
可惜的是,我们还是低估了老美们对春卷的热爱。当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排队时,装春卷的大盘子就空了。面对人们遗憾的目光,我只好保证来年一定多做些。可是一些好朋友比别人难对付,只好又炸了二十几个带到了办公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走在路上都会有人指指点点,得一比较难听的封号“春卷女士”(Egg Roll La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