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二日，山東省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三罪並罰（受賄、貪污、濫用職權），對薄熙來判處無期徒刑。這一結果對本人而言是預料之中的事，毫無意外。早在薄案開審的兩個半月前，本人就研判薄熙來會被公審並處以無期徒刑或二十年有期徒刑（最好結果）；詳見博文《薄熙來的命運》。上月薄案開審，儘管花絮不斷，本人仍堅持自己的推測，並給出一定理由（見《從薄熙來案看現今中共權力鬥爭的底線》與《薄熙來的罪與罰》）。

老實說，對這樣一個審判結果，本人既不興奮、也不悲傷。中共自建政以來，高層權力鬥爭連綿不絕，早已見得多了。毛澤東說過，“黨外有黨，黨內有派，歷來如此。”“ 黨內如果沒有矛盾和解決矛盾的思想鬥爭，黨的生命也就停止了。” 毛的所謂思想鬥爭，現在看來就是中共殘酷無情的權力之爭，過去對高崗、劉少奇、林彪、四人幫的清洗皆是如此。所以，薄熙來案在整個中共權力鬥爭史的驚濤駭浪中，只是一個漣漪而已，不足為奇。

本人在《薄熙來的罪與罰》中曾指出，“如果對中國現體制與政治生態有足夠了解、又不帶有個人情緒去看這個案子，大家不難推測薄熙來有可能獲得二十年或無期徒刑。”然而，不少人因種種原因，給出了大相徑庭的預測。現在審判結果出來了，很多人又感到意外，不是覺得判重了，就是覺得判輕了。其實對薄熙來的量刑無所謂重輕。下面本人試圖就薄案一審結果發表一些淺見，屬一家之言。

（一）薄熙來的“原罪”是違反了中共高層的遊戲規則，破壞了“三縱三橫一院”的政治格局與權力平衡（見博文《中共高層幹部體系現狀分析》）。但這個罪是不能在刑事法庭上提及的，因為這樣一來就公開承認了中共高層的派系鬥爭與分裂，並有可能牽扯出黨內其他大佬。因此，刑審只是一個過場，藉此將薄熙來“圈禁”起來，使其不再發揮作用就是了。考慮到薄熙來的年齡（見《薄熙來的罪與罰》中的“八十歲原則”），最有可能的刑罰就是二十年與無期徒刑。對薄熙來的審判，就好比一個幫派的長老們對幫中弟子實施家法，至於採取何種手段根本無所謂。

（二）中共高層（包括現政治局常委與元老）在今夏北戴河工作會議中，經權力平衡討價還價，最終達成對薄熙來審與判的決議。大家還記得，去年薄熙來以五項罪行被雙規刑拘，而今年八月對薄起訴時卻只有三項。為何少了兩條？這裡面其實已經釋放出一個信息：高層希望“適度”審判薄熙來，要拿捏得當，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如果以五項罪名審判薄熙來，對他的刑罰至少是死緩，甚至死刑立即執行都有可能。所以，對薄熙來以三項罪名審判是一個公關與權術相結合的做法，其目的有三：（1）最大限度地維持黨和國家之安定團結；（2）搬開薄熙來，使得下一屆政府能夠在元老們的支持下順利展開工作；（3）企圖藉此立威，收服地方諸侯以改變“政令不出中南海”的窘境。

（三）有人會問，這樣一個審判公平嗎？當然不公平。薄案以刑事犯罪（且不論證據是否充足）來處理權力鬥爭失敗者，從法制觀點來看，本身就是一個笑話。然而，中共在文革後的近四十年來的權力鬥爭一直都遵循着“政治角力—軟禁搜證—依法審判”的三部曲（見《薄熙來案與中共政治鬥爭三部曲》），難道這次就能例外嗎？有人還會問，既然受賄兩千多萬判無期徒刑，那麼貪污上億的高官應判死刑，為何不抓這些人？問這個問題的人如果不是幼稚，就是不了解或者不願承認上述鬥爭三部曲。一個高層領導首先要在政治鬥爭中失利（如京滬二陳、薄熙來），然後才能被雙規軟禁搜證，隨之才會有若干億萬若干女人、云云，這種做法喚作“在生活上搞臭”。我並不認為薄熙來本身是清白的、也不認同他的“唱紅打黑”，但上月的濟南刑審按照西方的法律觀念來看，確實證據不足。其實當年對陳希同、陳良宇的審判也存在這個問題。但是在中共元老的眼裡，用刑事審判來處理黨爭失敗者，政治成本較低，至於是否公道，Who cares? 這就是中國特色的政治。

（四）有人認為，既然薄熙來與習近平的經歷與理念相似，莫不如令他帶“錯”立功，雙雄一起反腐，又可拉攏一大批人，多好。這更是一個幼稚的想法。習近平眼下最要緊的事是站穩自己的腳跟，為此他必須得到政治局與元老們的支持，也因此必須維護權貴利益集團的安定。更何況“一山不容二虎”，薄過去的行為已經影響到習的上位，拿掉他對習近平只有好處。放了薄熙來中央威信何存，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涅？那麼，習近平的施政理念到底是什麼？他現在裝扮的是黃蓉，從“五虎斷門刀”、“打狗棒法”到“蓮花掌”、“銅錘手”，什麼都來兩下子，等到他站穩腳跟後才會秀出桃花島的武功絕學。讓我們拭目以待。不過，本人對習並不抱任何幻想，這是因為做着“現代帝皇夢”的他，終究逃脫不出一個權貴利益集團維護者的歷史局限。

（五）有人甚至提出，審判薄熙來將導致共產黨的分裂與崩潰。這一說法不大靠譜。薄熙來在十七大之後就逐漸失勢，他在重慶的舉措在全黨全國範圍內影響有限。現在的權貴利益集團在政治經濟軍事輿論等方面享有絕對的資源，共產黨內的任一派系要想達到某一目標，必須經過權力平衡、元老背書和利益互換方能完成。此外，儘管薄熙來的政治資源自2011年後就所剩無幾，中央在解決了薄熙來之後，一定會小心謹慎地以軟硬兼施的手段處理所謂“民心”問題，而草民們只要鍋里有二兩肉絕不會為了某種信念揭竿而起。所以，共產黨及其領導下政府是否崩潰主要取決於本身腐敗的深化與擴大和經濟泡沫的破碎，那是一個漸變的過程需要一定時間；中國在短期內不會發生類似“六四”和蘇聯解體那樣的全國性運動，即便出現了萌芽狀態也可暫時以武力維穩的方式迅速平息。

韞棟砳

2013-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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